景嚒嚒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的,以她的身份自然是座上賓,受人尊敬,但現在看來,她最好就是瞎子,是人家手里能隨意搓揉的粗使下人最好:“奴……奴婢是伺候七小姐起居的。”
項逐元皺眉,坐下來,怎么如此不靈光,五叔從哪里找來的人:“賣身契有嗎?”
她不是奴才:“奴婢現在就可以簽。”
項逐元頷首,轉頭看向心慈:“別什么人都往回帶,又不會調教下人,小心惹麻煩。”
“奴婢不會,奴婢以后定一心一意伺候七小姐。”
“我爹弄回來的,也怨我,不吃了,氣飽了。”
連說都說不得了,項逐元熟練的低頭認錯,哄著她又吃兩個:“是我沒有問清楚,別和吃的過不過是不是。”
“你知道我爹為什么派人弄了個嚒嚒給我?”
“剛回來,沒注意,我讓人問問。”
“嗯,知道了告訴我,我好好謝謝她。”
“你呀。”項逐元的視線落旁邊的蝸牛上,突然道:“四殿下來過了?”
項心慈點頭:“禮尚往來。”他請她去皇宮,她也請他到家里來。
項逐元垂下頭,剝著手里的荔枝,最近她沒有去皇宮,但宮里的折子還在出,四殿下的意思,還是她的:“你說的輕巧,他在這有個三長兩短,你這里有太醫,以后……別隨便帶人進來。”玉璽更不要碰。
“你想的復雜。”項心慈起身要走。
“一提這個問題你就回避。”
“我練舞。”
景嚒嚒垂著頭一聲不敢吭,莫名從一個該受主家重視,被小姐們封為上賓的嚒嚒,莫名成了跪著也無人問津的小人物,而且……而且……這位是令國公府世子爺嗎?
如此令人瞠目結舌的七小姐,她竟然從未聽說過……
另一座院子里,項心素氣的吃不下飯!
“給她找了先太貴妃宮里出來的嚒嚒。”項心素又不服氣了,她自己用的無非是外面王府的,她是想祖母懲戒項心慈,不是給她找個好的教養嚒嚒!
小河看著小姐穿裘衣的舉動,趕緊上前:“小姐,算了,宮里的嚒嚒規矩更嚴,七小姐那脾氣肯定受不了,何況,萬一是世子看七小姐可憐才……”
“她哪里可憐了?!”
小河急忙閉嘴,確實沒什么可憐的,比她們被人呼來喝去的日子好多了。
項心素摟著裘衣,突然道:“你去跟鄭管家說,就說我缺兩匹馬,讓大哥明天陪我去馬市。”
“這……”
“還不快去。”
“是。”
消息回來的很快。
項心素立即上前:“怎么樣?大哥是不是答應了?”她怎么也比項七與大哥關系親近。
小河小心翼翼的看小姐一眼開口:“鄭管家說,明日世子派人送兩匹馬過來,讓二小姐安心。”
項心素頓時一巴掌甩小河臉上:“你胡說!”眼淚瞬間在眼眶里打轉,委屈的不得了,她哥才不會那么說!
小河急忙想安慰。
項心素卻不敢讓人看見,快速跑回臥室,趴在床上大哭,為什么可以帶項七去就不帶她去!大哥哥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小河猶豫的站在門邊,不敢上前安慰,心里未嘗不理解小姐的委屈,可世子公務繁忙,平日也不會帶姐妹們出去啊,上次秋游已實屬難得,都怪七小姐,開這個頭。
項心慈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還砸的很疼。
她一身男裝,頭發全部用玉簪束起,與梁公旭一起坐在樂藝坊的雅間里,本意是想聽聽曲子看看歌舞,兩人膩歪一會,在暖融融的房間里滾滾香,悠悠閑閑的耗一天。
結果她們端坐在雅間的桌案旁,看著對面的明西洛逐一將篩選出來的折子,長篇大論的講述一遍。
項心慈撐著下巴,有些昏昏欲睡,她是不是來聽曲的,曲娘呢?
梁公旭想起了他是哪年進士,看到了他這段時間的辦事能力,也很欣賞他,只是他是來找小七玩的,他還沒有蹭小七呢,小七今天還穿的這么好看。
梁公旭的手指悄悄往項心慈身上挪。
項心慈將他手拍掉。
梁公旭只能繼續聽,聽了沒一會隱隱有點不耐煩。
項心慈覺得她還能撐一撐。
禮賢下士,原來這么煩啊,忠臣什么的,果然還是殺了清靜。
項心慈心有戚戚的看梁公旭一眼。
梁公旭同樣看著她。
兩人心里同時冒出一個想法:明君不是人做的。
明西洛放下手里的折子,寬大的衣衫落子蒲團上,清風朗月猶如仙人開智一般看著兩人,睿智從容:聽明白了?
項心慈立即點頭:“說的好,說的對,賞明大人白銀——”
梁公旭糾正她:“黃金。”
“黃金百——”太生疏了:“美人二十個。”
梁公旭點頭,對:“三十個。”讓他回去看美人去,不要每天來分析折子行不行。
明西洛看著兩人,就這樣看著,眉目如山,神色似海,一掃往日的無欲無求,帶著山岳踏來巋然不動的傲氣。
兩人立即收回剛才的神色:“明大人,分析的好……”
明西洛覺得這兩人根本沒有聽進去,手指漫不經心的將折子合起來。
項心慈有種是她和梁公旭被他輕松合起來的錯覺。
面前的這個人,如果不是身份不夠,可能看都不不會看他們一眼。
何況他身份是夠的,如果他生在九王府,估計此刻多看他們兩廢物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
明西洛直接看向四殿下:“文家的報復、穆家的反彈,四殿下感覺不到。”
梁公旭靠在項心慈肩上:“到我面前的我都弄死了。”
明西洛直接看過去:“所以沒有人投靠殿下。”
雅間內瞬間尷尬,殺人如麻,四殿下手下沒人投靠,連外家也早早拋棄了他。
項心慈緩解下氣氛:“要不要聽首曲子?”說著看明西洛一眼,需要蓋玉璽的時候拿上來幫你蓋一下就好,何必非要給自己按個上級?
明西洛回視著她。
項心慈嘆口氣,他不同意,而且這人脾氣上來不被說服,不禁摸摸梁公旭的頭,聲音輕柔:“你去隔壁要個房間去聽曲,我聽他說。”
梁公旭有些心疼:“不了,還是我聽他說,你聽曲吧。”
項心慈覺得,明西洛不見得想說給他聽。
明西洛直接冷哼出聲,都要為這兩人慷慨赴死的勇氣感動了。
梁公旭臉色扭曲,他別以為——
項心慈按住他的手:身體不夠,溫柔來湊,冷靜。
一刻鐘后。
項心慈、梁公旭重新坐在原位,繼續聽明西洛分析朝政,決策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
項心慈一開始還能幾種注意力,不一會便抵著下巴看著他,漸漸的忘了周圍的一切,只是看著他。
開始,只是用他的臉打發時間,慢慢的便是看著他平緩的敘述復雜的內容,聽著他將朝政娓娓道來,聽著他把一個個人物躍然紙上,看著他又重新拼裝,她從來沒有小看過他,但此刻還是覺得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他從容輕松,不急不緩,不刻意賣弄也不多家添減,整個大梁國都在他口中緩緩形成一個清晰的利益群體,一眼就能看穿。
項心慈便這樣看著他,他的容色在他的敘述下仿佛變了一個人,成為多年后那個他……
項心慈即便聽不明白,也不由得看迷了三分,這是明西洛,拋開感情不談,睿智內斂的明西洛。
明西洛的神色慢慢變得不自然,聲音越來越小,突然直接看向項心慈。
項心慈不避讓的看著他。
明西洛又自然而然的將空隙接上,仿佛剛才只是再坦然不過的自然交流。
梁公旭剛想看心慈,突然之間面色潮紅、呼吸困難。
壽康公公急忙喊太醫。
項心慈匆忙抱住他:“旭旭,旭旭……”
梁公旭急切的呼吸著,想抓她衣襟的手無力的垂下。
項心慈握住他的手抓在自己衣襟上:“沒事的,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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