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心慈又想踹他了,故意嚇唬她,隨即不動聲色,到底是自己心里有鬼,反應大了。
項心慈給自己倒杯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沒有看走過來的兩個人。
芬娘帶著孫女拘謹的站在官老爺面前。
“大娘這是要去哪?”明西洛神色溫和。
紅芝害怕的看眼奶奶,緊緊抓著奶奶的手。
芬娘回握住他,鼻尖傳來淡淡的女兒香,微垂的余光不經意的像旁邊瞄了一眼,急忙回答“回老家。”這香……不是小侍從用的起的。
明西洛聞言,關懷的開口“可是梁都住不下去了?”
“不,不,梁都很好,只是投奔的人不在了……也有點想家……”芬娘握著孫女的手,手心冒汗。
“大娘,坐。”
“不敢,不敢……”
明西洛看項心慈一眼沒眼色。
項心慈見狀,垂著頭,搬了把椅子放在老人家面前。
一瞬間的距離,一息的氣息,芬娘立即就猜到此人是誰!但心中更驚,頭垂的更低,牽孫女的手更緊,第一次后悔自己來了梁都,她以為沒人會知道的事……“不敢……不敢……”
項心慈坐了回去,沒有往不該看的地方多看一眼。
明西洛神色依舊“你老家那邊都還好嗎。”
“還好,還好……”
紅芝覺得奶奶快把她的手捏斷了。
“可有鬧災?”
“沒有,沒有……”又急忙補充句“吃的飽,里正也正直,哪里都好,朝廷皇上更好……”芬娘的語氣帶著子民見到大官后正常惶恐和迫切。
“那就好。”隨后從延古手里拿了一包茶葉“大娘路上帶著吃。”
“不,不……草民……”
“拿著吧,一點苦茶,不值什么銀兩。”
芬娘不想收,但見旁邊不少,又用粗紙包著,算不得什么好東西,心中閃過什么,隨即故作高興又害怕的接了過來“多謝大人,多謝大人。”說著牽著孫女的手就要跪下。
明西洛急忙伸手扶住老人家,克制著下意識的舉動,沒有看旁邊的項心慈“不必,時候不早了,老人家快點上路吧。”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草民一定會記得大人的大恩大德。”說完連鞠躬帶惶恐的牽著孫女退去,自始至終沒有多看旁邊的侍女一眼。
項心慈也沒有多看她一眼。
明西洛又叫了一個挑著擔子的貨郎過來,聊起今年地里的產出和禾苗的長勢,順便看看他賣什么,價錢幾何,一天能賣幾個銅板,問完也給了一包茶葉。
明西洛陸陸續續又叫了幾個人過來說話,問的都是一些平常鄰里間的閑話,中間偶然也讓項心慈給滿頭大汗的老翁倒水,有時候也讓她遞一包茶葉。
項心慈很快發現,這些人中,有些人誠惶誠恐,有些人則言談自若,旁邊不時有人問起什么。
項心慈從這些人的只言片語中明白,明西洛經常過來這里說閑話,有些人甚至能認出他,還有主動討一包茶喝的老伯。
明西洛都好脾氣的給了。
項心慈還發現,竟然真有當明西洛是自家賢侄吐糟煤油太貴,城衛說話難聽,自家孩子不聽話的。
項心慈聽著聽著,目光慢慢放在母親離開長路上,那里早已沒有了她的身影,她這一去不知道什么時候還會再來?
梁公旭站在樹蔭下,少年消瘦的背影撐起寬大華貴的衣擺,俊逸出塵自帶逍遙而去的仙風道骨。
他懶洋洋的伸出蒼白的手指,推推不愿爬樹的蝸牛。
壽康公公著急的看那不爭氣的東西一眼,待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公旭的聲音響起“她去見明西洛了?”
壽康一驚,他沒說啊“殿下……”
梁公旭戳戳蝸牛,語氣不急不緩“母后的人說了。”
皇后娘娘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就算了,何必呢,壽康垂著頭不說話。
梁公旭看著樹上的傻殼子“拿熱水來,為什么沒有報?是不是覺得本宮怎么也得讓賢,你給自己好找個下家。”
壽康噗通跪在地上“殿下冤枉,奴才若有任何不臣之心,讓奴才不得好死,奴才此生只求殿下順遂昌達。”
梁公旭接過熱水壺,長長的壺嘴對準蝸牛前方的位置“那你為什么沒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梁公旭語氣諷刺。
壽康聞言抬頭,示意周圍的人下去。
周圍的人余光掃眼太子沒有動。
梁公旭將滾燙的熱水澆在樹上,前一刻還黏在樹上的蝸牛,瞬間掉了下來,生死不知。
立即有眼尖的小太監,立即放上第二只。
壽康公公嘆口氣,叩首,抬頭“殿下雖然您不愛聽,但婚事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叫難得糊涂,反而,奴才覺得娘娘不是去見明大人,還給殿下留了話,應該是有人要做,中途碰到了明大人罷了,甚至奴才認為,如果不是明大人傷勢反復,娘娘應該不會上前與明大人說話,殿下,娘娘心里裝著您的。”
梁公旭將水壺扔一邊“你還是為本宮好了?”
“奴才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都敢教本宮怎么做事了。”
“奴才該死。”
“自盡謝罪吧。”
周圍的人一驚,壽康公公跟了殿下五年了,是難得摸得到太子脾氣規律的人,如果他老人家去了……
壽康聞言,臉色慘白,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奴才……領命……”說著看向旁邊的湖景,又決然的看眼殿下,這一天是早晚的,只是“殿下,奴才再說一句,娘娘今天見了明大人,心底必然對您有愧,您如果……將這件事一語帶過去,娘娘的心和愧疚必然都會留在殿下這里。以后,奴才不能伺候殿下了,殿下千萬保重自己——”壽康說完,走到垂柳花開的荷塘邊,眼睛一閉直接跳了下去。
梁公旭看著慢悠悠爬動的蝸牛。
濺起一小撮浪花的池塘又恢復平靜。
周圍也詭異的安靜。
在一片安靜中,突然有人跳了下去,將壽康撈了上來。
皇后的人將壽康放在地上,躬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