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對他來說,應該也不是大事,他不是需要岳家助力的人。
可如果他有一個好的岳家,能讓他仕途走的更順暢是肯定的,哎。
“哼,當初拒絕了咱們家婚事,以為他有什么更好的去處,如今不過是泥點子還沒有洗干凈的人家,偷雞不成蝕把米。”
“可不是,就像東宮那位,嫁的時候舉國歡慶,結果還不是抵不過有孕的宮妃。”
“小聲點。”這事可不能隨便說。
“我心里有數,而且我只對你說過。”出事了,她也有怨的人。
項章氣的在書房走來走去,想找兒子商議,想起兒子已經走了很久,心里更氣!
龐家什么東西也敢吃這口唐曾肉!也不掂量掂量她們家咽不咽的下去。
皇上竟然也參一腳,打壓太子嗎?
項章突然停下腳步,平妻?他怎么忘了。
施家內,施家長子不同意:“平妻!爹,這太委屈妹妹了,還是跟那樣的人共事一夫,別人怎么看施家。”
“現在是想那些的時候嗎。”東宮侍人有孕,濟山新總督是明西洛一手提拔上去的人,城西水利恩澤了周圍多少平民百姓。
他是真看中明西洛這個人,想讓他當女婿。
東宮的燈次第亮起,梁公旭也沒料到他爹會有這神來一筆,不禁蹙眉,從床上坐了起來:“父皇他——”
項心慈卸下耳墜,看他一眼:“天色晚了,你舍得起來了,還起來干什么,繼續躺著誰。”
梁公旭疲倦的靠在床頭,苦笑的看著她,他沒感覺,不知道為什么就睡了一天。
梁公旭伸出手:“生氣了。”
項心慈想了想,還是走過去,將手放在他手心里:“不氣了。”
梁公旭虛握住她。
項心慈卻感覺不到什么力道。
“父皇也是多事,給他賜了一個什么東西,明西洛還用他賜婚。”
“別人的事,少操會心,睡了一天了,把藥喝了。”
梁公旭神色倦怠,唇色發白,有氣無力的有些不想喝,喝了也不見身體好。不喝也不見多糟糕,喝有什么用。
壽康公公見太子不合作,不敢勸,看眼太子妃,太子妃最近從不外出,一直陪在太子身邊,恐怕也是感覺出什么了,可是太子還是……
“他不喝灌他喝就是。”多看自己兩眼,他就喝了嗎。
壽康聞言又看向太子。
梁公旭聞言,心里有些愧疚,接過藥,一口喝了下去。
項心慈幫他擦擦額頭上的虛汗:“我明天對外說自己有孕了。”
梁公旭精致的眉眼,帶著脆弱的任人為所欲為的柔弱:“怎么了?”
“還能怎么,我爹,今天找我說,讓我大度一點,我不大度嗎,我看起來像是手刃丈夫子嗣的人嗎。”
“像。”
“你還敢接話。”項心慈嗔他一眼,輕輕推了他一下。
梁公旭笑著,沒精力閃躲。
“你信不信,我宣布完,我二伯母肯定在家里攥帕子。”
梁公旭點點頭,喘了一下。
“還有,不是我挑撥你們父子關系,有人對皇上說,東宮有了小皇子,弄得像有了儲君一樣,還有張天師,不滿外面現在對他的管控,估計要對你……”項心慈一個垂眸的功夫梁公旭又睡著了。
壽康公公見狀,頓時像怕被拋棄的小可憐一樣賠不是:“殿……殿下不是故意的,殿下只是……太困了……”
“剛睡醒?”
壽康公公垂下頭。
項心慈伸手接住他滑落的頭,將他放在枕頭上,蓋好被子:“太醫怎么說?”
“還是看不出問題……”
項心慈伸出手,碰碰他睡著的臉,心無所戀了嗎,沒有去跳井應該算好了:“最近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壽康頭垂的更低了,如果太子妃不再這里,太子恐怕都不會醒來了。
項心慈看著他,縱然有心里準備,也不想他不是生命走到盡頭,而是他自己放棄,他現在還撐著,是在等那個虛無的‘皇子’落地嗎。
想看著她好一點……
壽康看眼殿下又看眼太子妃,心中說不出什么滋味,他何嘗不知殿下現在情況不對,但是請了很多太醫都說不出所以然來,反而都說情況良好,只是越來越嗜睡。
“你也去休息吧。”他覺得東宮現在沒什么讓他操心的,可不是越睡越踏實。
或許這樣睡過去對他才是解脫,每天他睜開眼、閉上眼,都是一些跟他無關卻要跟他有關的人和事。
“不如娘娘將殿下叫起來,殿下也能清……”
“不用了。”他愿意睡就睡吧,誰還沒有自己愿意的時候。
壽康聞言,不在說話。
紗窗下落下日影,黃昏、晨鳴、烈陽,北斗星起又落下,日復一日的交疊著沒有任何變化的日子。
項心慈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不喜歡一個人在偌大的宮殿里徘徊。
可梁公旭要睡。
熱鬧了沒有一年的她,重新站在空蕩蕩的時間里,被漫長的歲月撐起的那點豁達,因為更大的某不到邊際的圍墻,隱隱戰栗。
項心慈‘一個人’站在東宮三層高的臺階上,下面是漢白玉鋪就的廣闊場地,道路兩旁站滿了當值的人,盛夏的驕陽照下來,幾乎晃花人的眼。
項心慈便在這里站著,放眼望去,覆壓萬里亭臺樓閣不盡其數,而這個偌大的宮殿明明到處都是人,卻空蕩蕩的仿佛張開獠牙的深淵。
這里,甚至住著兩個未來可能與她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其實什么關系也沒有的人。
她都不知道那兩個虛無的孩子,將來能做什么用,吃嗎?
這個地方,按說,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前,還是很久很久的以前,不管什么時候,好像……都是她一個人。
站在權力的最頂端,享受著至高的權力,走著所有人為她鋪平的路……
項心慈的手指重新放在漢白玉的欄桿上,雪白的手指在雕刻精美的欄桿上,依舊如一點點綻開的花,漂亮,精致,撐得起瓊樓、高閣。
她懂梁公旭的疲倦,并不強求他為誰而生,她不出去不是為了喚醒他,而是陪著他走一段而已。
她沒有那么多熱愛,教導被人熱愛,所以她不強求旭旭熱愛。
而且。
她也不覺得這里的宮殿不夠美,也不覺得這里冷,她喜歡這里,她受的住這里所有的生老病死。
何況。
她早已習慣一個人住一個偌大的宮殿,抬頭是秦姑姑殷切的臉,低頭是數不盡的奴仆為她贊美、助她排憂。
所以,這里夠好、夠高、夠讓人心神向往。
梁公旭應該也沒有遺憾,相比以前,他送了愛他的母后,娶了要娶的人,剩下的便不必貪心。
“娘娘,外面陽光大。”
是啊!濃濃烈日下,蒸騰的漢白玉,好像要浮現海市蜃樓,這等奇景,有什么不好?
秦姑姑憂心的站在身后,不安的看眼焦耳。
焦耳也有些擔心,要不……先喝上藥,還是讓樂師彈彈曲子?
項心慈抬起手,遮了一下光,她像飄蕩的孤魂,也斗志昂揚的準備好了迎接只有她的東宮!
就算所有人都拋棄這里,就算所有人離去,就算未來她依舊萬劫不復,她也要站在這里萬劫不復!
所以,讓所有想離開的人,乘風離開吧,免得礙眼。
項心慈突然轉身,向殿內走去,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梁公旭被熟悉的欲念喚醒。
項心慈瞬間將他的手臂壓在耳后,不是都要死了,物盡其用如何!
梁公旭哭哭啼啼的攀上她的腰:“求你……”
“閉嘴!”死了!聽不見!
城外的草木郁郁蔥蔥,鮮活又茂盛,年年歲歲,枯萎了復又馨香。
夏日達到了鼎盛,蟬鳴聲像被煮熟的音浪,嘶鳴聲不絕于耳。
盛都的權勢富貴,也想年年歲歲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時候以什么樣子落到了誰家,又不知道明天還是不是熟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