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旭一張扶風弱柳的俊秀容貌,卻沉穩如山、氣質沉靜的坐在主位上,靜靜的看著兩張折子,無形中給人一種,吾自乾坤日月,螻蟻蟲蛀不休的蒼涼感。
梁公旭卻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將枯瘦的手,無奈的放在兩張奏章上,無聲的嘆口氣。
在場眾臣見狀,頓時有種自行慚愧、為臣不能為君分憂,卻讓這種瑣事鬧到君王面前的無知感。
就連親自遞出這兩份折子的宗人府府尹都恨不得時光倒流,不讓這等庶務驚擾了龍椅上坐著的巍峨泰山。
梁公旭神色溫和,沒有一絲多年前舍我其誰的孤冷:“可查清楚了?”
“回殿下,查清楚了,微臣親自去見了幾位夫人,也見了張夫人,并讓雙方對峙,幾位夫人都說,太子妃娘娘沒有過錯;張夫人雖然一開始不承認的,但經過幾次問詢,張夫人承認污蔑了另幾位夫人,想激起眾人對太子妃娘娘的不滿情緒,至于這樣做的目的……微臣便不懂為什么了。”
眾臣聞言心里頓時理出一個盤綜復雜的陰謀,還用問嗎?張夫人受誰指使,太子妃名聲不好了對誰有利,如果不是幾位夫人覺得事情不對,此時被問責的便是太子妃,是皇家?
等等,那天女眷那邊發生這么大的事了嗎?回去怎么不見自己夫人說?
蔣將軍竟然有那個意思?
這么說蔣將軍是九王爺的私生子是真的?
是蔣夫人自己的意思還是蔣將軍授意的?
看不出來蔣喜憨厚的表象下竟然敢有這種心思?
眾人心里立即閃過千萬種想法,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驚訝揣測之際,卻沒人敢在這時候真正說什么,因為這件事的另一個主人,涉及到另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九王爺不想理這些小事,或者說,這些從他帶兵開始就不斷出現的企圖挑撥他于正統皇室一脈的心機手段。
年輕的時候還覺得冤枉、憤怒,現在看——他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何況,他連個蛋都沒有,掙個屁!這件事一看便不是沖他來的。
明西洛便站在他對面。
兩人各自率領一批隊伍,列與太子桌案前,明西洛在禮節和站位上為表示恭敬,落后九王爺幾步以示尊敬,這件事自然不是沖九王去的,但虛晃的一槍在九王這里。
九王爺頗為厭煩這種事情,如果只有坐上那個位置才能讓這些事情消失,他不介意坐上去看看。
這件事涉及到蔣喜,眾臣默契的等著九王爺開口。
九王爺仿佛渾然不覺,沒有任何開口的意思,亦不想配合任何人做任何無聊的舉動。
坐到他今時今日的地位,誰想碰他一下都能碰到,未免也太兒戲。
梁公旭將折子扣上,直接開口:“九王爺怎么看——”
九王爺聞言,雖看出年齡但依舊威嚴的臉上,默不作聲的看他一眼。
梁公旭正正的看著他,眉宇干凈、無懼無畏,如果別的事情他不干預,但有人覺得能動太子妃。
九王爺移開目光,自始至終皇位上的人都一樣可笑:“把蔣喜帶上來。”
“——是。”
梁公旭沒有阻止。
親九王爺一派的大臣覺得是不是小題大做了,不過是后宅女人間‘傳錯’的話而已,也許沒有那個意思,也許張夫人冤枉蔣夫人,也許就是這些女子聚在一起亂聊,沒有分寸釀出的事呢。
九王爺一系的人見狀,下意識想出來為蔣將軍說情,剛跨出一步才發現涉事的是蔣將軍的夫人,他們怎么說?說蔣夫人什么都沒做?蔣夫人是冤枉的?張夫人誣陷?
可,夫人們的事他怎么知道?剛剛打算出來的人,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更有想出來說這件事是陰謀,明顯是栽贓蔣將軍,可如果太子問‘為何栽贓蔣將軍’怎么說?難道說是有人想離間蔣將軍、九王爺、太子之間的關系,那也太——蔣將軍畢竟只是將軍,九王爺和太子何等身份,不等于不打自招,他們覺得蔣將軍能與太子平起平坐。
這樣不是說清,而是嫌棄事情不夠大!
事情走到這一步,才有人發現除了讓蔣將軍孤軍奮戰,他們根本無法幫忙,甚至可以說不幫忙已經算沒添亂。
蔣喜震驚地看著手里的折子和供詞,完全不能相信里面再寫什么,自家夫人好爽、清高說她因為說話沒輕重得罪人他相信,但說幼遷玩這些陰謀詭計他絕對不相信。
而且,沒有任何意義的事,她完根本沒有理由這樣做:“王爺、太子殿下,屬下內人冤枉,屬下夫人不是這樣的人,她平時很少出門,梁都的夫人都認不全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定是有人胡亂攀咬,冤枉內子,求太子殿下明鑒!”
怎么明鑒,壓一群女人來議事殿互相指責!梁公旭根本沒打算問,有什么好問,是不是冤枉了誰也沒什么要緊,關鍵是他處理這件事的態度,才是下面的人下次做事該不該多長幾個腦子的關鍵:“幾位大臣的夫人還能同時冤枉你內人!你內人與張夫人事前走得近光祿寺很多人都看到了,聶愛卿是還是不是。”
光祿寺聶大人聞言驚了一下,沒想到太子會突然提到自己,而且太子怎么知道那段時間他的人一直在各處巡邏。
聶大人頓時頭皮發緊,快速出列,將見到蔣夫人與張夫人一起的時間、地點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