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軒晟神采奕奕的看著他,大力拍手,他看刀,看刀。
鐘離長祿艷羨地看著宋子寧:“奴才有的時候也會想,如果奴婢學的不是戲,而是武功就好了。”
宋子寧看他一眼,不喜歡鐘離長祿,從他過來到現在,一直當沒看到他。
鐘離長祿何嘗不知,以前他也當沒有看到他,但現在他盯著對方腰間的珠光寶氣的刀,七分真三分假,仿佛看到了塵埃落定的希望。
宋子寧唰的將刀入鞘,看什么,他反而覺得對方十分自傲他的唱功,不止一次用唱功啦走過夫人的注意力。
鐘離長祿突然挑釁的看宋子寧一眼,欽羨開口:“夫人,奴才可否看看宋大人的刀?”
宋子寧頓時起身,他故意的!他的刀怎么可以隨便讓人看。
梁軒晟莫名看著不見的刀,嗯?
鐘離長祿仿佛故意挑釁宋子寧一樣,繼續:“夫人,就一眼,奴才還沒見過鑲藍寶石的刀。”
“夫人!他故意的!”
項心慈因為樂樂在,心情好:“好了。”她不是在小事上為難身邊人的人,雖然要求不過分都會滿足,可也不會為了鐘離長祿小心思,而讓宋子寧的刀隨意見人:“焦耳,去器庫房里取一把刀來。”
鐘離長祿頓時看眼宋子寧,隨即誠惶誠恐對上夫人。“夫人,怎可,奴才……”
“無礙,一把刀而已,多拿兩把,給我們樂樂一把。”
秦姑姑急忙阻止:“夫人,可不能給小少爺,不可,萬萬不可。”夫人抱著呢,梁姑姑抱著就行。
不消片刻,焦耳捧著兩把刀過來,一把小巧如匕首,只有刀行沒有刀刃,另一把與宋子擰腰間的到一模一樣。
鐘離長祿見狀挑釁的看眼宋子寧。
宋子寧心里冷哼一聲,不屑于顧,但隱隱握緊手里的刀,對鐘離長祿越發不喜。
包金鑲玉的刀呈現在鐘離長祿面前。
鐘離長祿穩穩的接過來:“多謝夫人。”
秦姑姑笑著,這孩子,夫人這里,這樣的刀多的是,但隨即看向太子,笑的更為燦爛:“小公子拿刀有模有樣,哎呦……小心些,小心些,別揮。”
梁軒晟有了新玩具高興,在娘親懷里滾著,左一下右一下,好不熱鬧。
鐘離長祿慢慢退后幾步,緩緩將刀鞘中的刀拔了出來。
宋子寧盯著他,除了對此人的不喜,便是侍衛的本能,盡管他退后了幾步,宋子寧也有侍衛該有的戒心,雖然對方是夫人最信任的世子送進來的人,也本能戒備著。
鐘離長祿看他一眼,故意挑釁。
宋子寧立即握緊刀。
鐘離長祿在所有人目光在太子身上時突然開口:“宋大人,不如我們切磋一二。”
宋子寧哼笑出聲,還沒有見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跟我?”
鐘離長祿似乎又有些猶豫,強調道:“只是切磋。”
宋子寧同時退開夫人幾步,針鋒相對:“好啊。””他早就看他不順眼:“讓你三招。”說著盯著鐘離長祿繼續向后退。
秦姑姑無奈,鐘離又不會武藝,宋侍衛年輕了些,贏了也不光彩。
鐘離長路雖然退后了一步,但也僅僅是退后一步,而且他不會武藝嗎?他只是沒有學過正統的武藝,但從小顛沛流離,江湖雜耍,謀生手段他都不缺,再加上流亡多年他的身手并不差,心思更為縝密:“請大人賜教。”
鐘離長路看著宋子寧,心思一直在身側的忠國夫人身上,那位看起來很壯的梁姑姑在取太子手里的刀,秦姑姑看著他們,因為這里沒有‘外人’,又有宋子寧在,侍衛都在長廊另一側,皇上的御林軍為了尊重禁衛軍更是在墻外。
這是絕好的機會:“宋大人的刀不是這么說的。”
宋子寧瞬間將刀入鞘:“不拔刀也能讓你心服口服!”他一直在往后退,讓出比試的空間。
鐘離長祿挑釁一笑:“好。”狀似迎上,可欲往宋子寧方向去的腳步瞬間回轉刀,鋒利的刀刃毫無征兆的向忠國夫人脖頸而去。
這一幕太快,快到沒有任何準備,梁姑姑拉著太子,奪他手里的刀鞘,這樣一個鑲金帶玉的刀鞘打到夫人臉上就了不得。
秦姑姑甚至沒有看清怎么回事,只覺得眼前一花!
宋子寧反應最快,急忙飛奔而上。
長廊另一側的侍衛發現不好,快速奔來。
但他們距離忠國夫人距離太遠,最近的宋子寧也已經遠了。
凌厲的刀光攜著寒風,帶著一個男人傾盡所有的孤勇而來。
項心慈察覺到的時候刀鋒已經削掉她耳側的珠子,項心慈脖頸一歪,可手里抱折兒子,身上所有的暗器已經沒機會用,距離她最近的秦姑姑也不可能擋在她身邊。
樂樂順勢向后仰,拉開了刀鋒觸到母親脖頸的距離。
鐘離長祿瞬間偏轉路線,刀順勢插入她胸口。
最近的梁姑姑已經撲到鐘離長祿。
宋子寧也隨后趕到,目露兇光,眼睛漲紅,刀毫不猶豫地砍在鐘離鐘離脖子上,血瞬間噴灑而出,頭搖搖欲墜。
秦姑姑尖叫著上前:“夫人,夫人——”
項心慈護著兒子。
梁軒晟哇的哭出聲。
梁姑姑從倒下的人身上下來,轉身跑過來,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來,急忙抱太子,不能讓他碰到刀。
滾燙的血流淌在青石板上,梁軒晟哭聲震天。
梁姑姑幾乎抓狂。
侍衛們瞬間涌入,外面的御林軍也沖了進來。
“太醫!快傳太醫——”秦姑姑聲音幾乎破聲,雙手發顫,無助的捂著夫人胸口的血,怎么會這樣,怎么會:“夫人……沒事的,夫人……”
項心慈張張嘴,伸手去摸太子:有沒有碰到?聲音恍惚有又恍惚沒有,察覺不到。
梁姑姑急忙將太子抱到夫人身邊:“夫人,夫人,太子沒事,夫人,你堅持住,太醫馬上就要到了。”
多雨看到眼前一幕,歇斯底里:“太醫——太醫呢!”
“太子沒事,夫人,夫人……”
梁姑姑牢牢的抱著太子,不讓太子撲夫人,刀沒入夫人胸前寸許,血不斷從夫人身體里冒出來,怎么堵都堵不住,她們何曾面對過這樣的場景。
項心慈看著兒子,手想抬起來碰碰他已經做不到,目光一點點渙散,卻執著地落在兒子身上。
“夫人——”
梁軒晟奮力往母親身旁撲,哭的聲嘶力竭。
梁姑姑使出渾身力氣禁錮著太子殿下。
多雨去抓太醫!
宋子寧跪在血泊里,渾身是血,眼睛通紅,他為什么要離開夫人,他為什么受他激將!
周太醫幾乎是被多雨拖過來的。
周太醫看到眼前的情景,整個人險些暈過去,這如何了得、如何了得,完了,全完了,皇上豈不是:“快,去叫所有太醫過來,不要動娘娘。”手掌顫抖的打開藥箱,取出里面的參片,慌不擇法的給夫人含進去,不管如何,先吊命。
可心里一直有個聲音說著,完了,全完了!
這次宋子寧幾乎和多雨同時沖出去。
“周太醫想辦法止血,止血啊!”
周太醫手不斷顫著,卻精準的去處一個個需要的東西:“讓開!”
孟太醫隨后便到,茫然的看著這一切,完了!死定了!到頭了!
“愣著干什么!你那些祝術呢!”
孟太醫想起來了,對,對,祝術,除了看神經失常和鬼上身,祝術還有一種用法混合道術。
對,他還有別的辦法,他一定有別的辦法,不管有沒有用,先用不會有錯,否則他就死定了。定魂陣、鬼門針,他還學過很多,定魂陣,名字狂,不地表妖術,只是為了騙錢時多來點取的偏門,其實就是引到不多本源,固守一門續命。
項心慈的手垂了下去,孟太醫手里的針險些飛出去。
“夫人,夫人!”
“夫人!”
雅棠殿上下哭成一片,太子的哭聲加在所有的哭聲里聲嘶力竭。
“都閉嘴!”
宣德殿內。
明西洛和項逐元在宣德殿對質。
兩人均深沉冷肅,絕不退讓,這次西南勢力是兩人博弈的重中之重!
明西洛一身玄色勁裝,項逐元風清云淡。
此時,渾身是血的宋子寧沖進來,血滴在宣德殿的地板上。
長安絲毫沒攔著,噗通跪在地上,給皇上行了大禮:“皇上——”
明西洛、項逐元頓時看過去,一瞬間,臉色煞白向雅棠殿沖去!
雅棠殿內。
所有侍衛嚴陣以待。
忠國夫人已經被抬進殿內,幾位太醫全守在床邊,一臉死氣。
外面庭院內,沒任何人動鐘離長祿,他依舊身體詭異的倒在地上,頭堪堪連在脖頸上,血還沒有干涸,場面血腥不堪。
明西洛看到這一幕,瞬間沖了進去:“心慈!”
項逐元雙腿發軟,不管不顧的沖進去!
“夫人呢?”
“七小姐在呢?”
兩人聲音低不可聞。
焦耳趴在地上,她為什么要取刀,為什么要取,她該死!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雅棠殿內上上下下,所有人統統跪在地上。
明西洛狼狽的沖進房間內,從來香氣環繞的內殿,此刻屋內彌漫的散不去的血腥味兒,讓他心不斷發顫,腳步發軟。
多雨頓時扶住皇上。
明西洛甩開他的手,慌張向前。
項逐元臉色蒼白的站在床邊,看著床上仿佛沒有聲息的人,不敢挪動一步。
太醫們紛紛跪下來:“參見皇上,吾……”
明西洛聲音很輕的,輕到他自己都聽不見:“起來,看她……”眼睛直直的看著床上的人,怎么會這樣,雅棠殿內內外外的人都是死的!
明西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假的,是哪里不對,明明幾天前,她還不痛不癢的看著自己,誰都會走,明西洛自己也有別人刺殺的一天,但絕對不會是心慈在前。
心慈可恨,可她只是小問題,自私了點、不懂事了些,為什么是她,怎么算都不該是她!他放這么多人在這里,不是要看她這樣!
怎么會這樣!
項逐元手腳冰涼,看到那把插在她胸口的刀,他剛才在干什么!“我要他活著,聽著,我要她活著……”誰都可以去死,就是心慈不行!
“還跪著干什么?我要她活著。”
幾位太醫慌忙起身,甚至分不清誰都命令,有什么區別,下場都不會如何。
周太醫額頭冒汗的看眼床上的人,他們有什么辦法,他們連刀都不敢拔,現在這里的就他們五位太醫,萬一忠國夫人有個三長兩短……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動手!長安!”
長安已經嚇傻了,連滾帶爬的趕過來:“皇上!”
“去,將寶郡城所有外傷圣手全帶過來!夫人必須毫發無傷!”
“是!是!”長安又跑了出去。
多雨看著這些太醫動都不動一下,惱羞成怒:“還不快救!”皇上傻了,你們也傻!
明西洛眼睛血紅的看著床上的人。
幾位太醫面面相覷。
最后還是周太醫出來,欲哭無淚的跪下:“皇上,刀口太深了。”拔出來,夫人恐怕就會斷氣。
明西洛血紅的眼轉向周太醫,仿佛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周太醫心中發顫,可有些話不得不說:“皇上,微臣有辦法將忠國夫人喚醒,若是皇上和世子有什么話,不妨現在與夫人說說話——”別的就別強求了!
“你再說一遍,朕現在讓你先死一回!”明西洛揚起的手又放下。
周太醫撲通跪下來。
所有太醫都跪了下來:“皇上——”傷口太深了。
明西洛頓覺昏天暗地,一切還好好的,為什么突然這樣?
項逐元顫抖地向前,手摸過還在向外流的血,血染紅了她的衣衫,床上未蓋住的地方滲出血跡,只有她一個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仿佛沒有了呼吸。
項逐元覺得,所有的一切從身體里被抽走了:“你們不用跪在這里……救她。”
周太醫等人一聲不吭,不是他們不救。
明西洛直接抽出延古腰上的刀,架在周太醫脖子上:“現在拔刀。”
周太醫清楚皇上不會現在殺他!但他現在跟死沒有分別:“皇上!”
“拔刀!”不拔她死定了,什么趕緊說說話!他們什么時候不能說話:“拔刀!”
“雅棠殿出什么事了!禁衛軍和御林軍全在那里?”
“不知道?”
“項侯爺,雅棠殿出什么事了?剛才皇上和世子,一起進去了,然后御林軍和禁衛軍封鎖了整個雅棠殿。”
項章剛回來,還沒有見兒子,兒子怎么和皇上一塊進去了,不能是皇上要殺了玄簡!
項章愣了一下,急忙沖了過去。
萬象看眼項侯爺,如果是前一刻,以項家現在和皇上現在緊張的關系,沒有宣召,萬象絕對不會放項侯爺進去,但現在不一樣,
禁衛軍這次沒有阻攔項侯爺進去。
申德也沒有,如果夫人有個三長兩短,今日所有當值的都將給夫人賠命。
項侯爺疾步走進去。
聶大人見項侯爺急忙去找項章,項家肯定出事了,還在忠國夫人這里,聶大人記得忠國夫人,總之……
另一邊,項章慌慌張張跑進去,以為項逐元出事了,皇上徹底與項家撕破臉,猛然見到前庭倒在地上的人和滿地鮮血,整個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項章急忙繞過去查看,看清那人后,更是覺得五雷轟頂:“夫人呢?夫人在哪里?”他們家人怎么會刺殺忠國夫人,怎么會!
項章急忙向大殿而去:“小七,小七……”
“侯爺,夫人她……”梅姑姑泣不成聲。
項章眼前發黑,若是皇上認為他們家欲殺忠國夫人刺激皇上就全完了,項章直接向內殿而去。
只見皇上的刀架在太醫脖子上,他兒子蹲在床邊目光渙散,小七胸口扎著一把斷刀。
“拔刀!”明西洛不容反駁!
項章整個人都懵了,怎么會發生這種事?慌忙向前,瞬間跪下去,拿開皇上握刀的手:“皇上,先讓太醫拔刀——”乍然看到床上的畫面,扔下皇上跪行幾步,湊到床邊,將手小心地放到忠國夫人鼻下。
項逐元眼睛死死地盯著父親。
項章隨即如釋重負。
項逐元也像活過來一樣,慌忙抓住心慈的手。
項章像沒注意看兒子,才敢起身走過去:“皇上,夫人的身體要緊,先讓太醫救夫人。”
周太醫寧愿侯爺不說話,刀拔出來,全看天命,現在夫人也只吊著一口氣。
項章只知道不能拖,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快,否則定然拖垮皇上:“皇上,我們先出去,您在這里會讓太醫分神,玄簡,你也過來!”
項逐元微絲不動。
“玄簡快過來!”萬一忠國夫人有個三廠兩短,他們家此刻不跑更待何時。
項承也跑了進來,看到這一幕,瘋了一樣沖過去:“心慈!心慈——”
項章急忙去抱五弟:“你干什么?”不夠亂的:“你現在不能碰她,她身上有刀,你稍微動她一下就會出大事。”
項承不管不顧:“心慈——”
項章死死地抱住他,不讓他寸進。
“皇上!”
明西洛將項逐元、項承都脫了出去,目光直直的看著所有太醫,仿佛沒有靈魂一般:“拔刀!”
說完走了出去!就如平常般冷靜。
周太醫卻聽出了肅殺之氣。
項承守在門前,整個人都在恍惚:“我要看看心慈,我要看看心慈……”
項章攔著他卻看著兒子:現在走!趕緊走!
項逐元呆滯的紋絲不動。
項承癱坐在地上。
“心慈她從小……”
項章捂住項承的嘴,不讓他說出任何刺激皇上的話,又急切的看項逐元,希望項逐元與他一起將項承拖走,他們永遠離開梁國!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項逐元手上帶著血,就那么坐在那里。
明西洛看起來正常的多,但也只是看起來,現在他必須穩定大局!
宋子寧像沒有靈魂一樣跪在門口,如果他再謹慎一點,如果他當時沒有離開。鐘離長祿絕對沒有機會。
申德站在殿外,看著碧藍的天空,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今日他當值,但誰能想到項世子送來的人會有問題。
他們都在夫人幾步之外,一個月的相處,讓他們對鐘離長祿十分熟悉,出于對世子的信任,誰都沒想過鐘離長祿不對勁,而鐘離長祿當時又距離夫人太近。所有人都沒有機會救駕。
說到底,是他們疏忽大意,死是必然。
長安匆匆忙忙跑回來,身后跟著寶郡城知名的外科圣手。
寶郡城的大夫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完全分不清在什么地方,誠惶誠恐就要貴。
明西洛沒給他們請安的機會,直接將人扔了進去:“一刻鐘后,朕如果沒有看到你們動,你們就去死!”
門再次關上!
太醫一臉苦相,生無可戀,動就是死,誰敢承擔拔刀的風險,可不動也是死。
“周兄?”
周太醫的目光熱切的看向新進來的人。如果是以前,他定然信不過這些大夫,他們太醫院每個人都師承大家,在宮中研習醫術多年,又因為伺候的人尊貴無雙,醫術學得精湛精妙,怎么會讓外人比下去。
可現在不同,他急需有人身具特殊才能、有眾多獨家妙方,只要能將床上的人就過來,就是讓他叫師父都行!
幾位太醫瞬間給民間圣手讓開一條路。
幾位大夫看到床上的情形,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這……”
“能不能拔刀。”
結果并不讓人樂觀。就如幾位太醫已是醫學界翹楚,短短的時間內,指望長安一抓就能抓到個中高手,還不如相信太醫。
何況夫人現在的情況只要不瞎都知道,十分危險,沒時間再等神醫。
后來的幾位大夫也不是傻子,看看外面的人便知,此人定然身份特殊,治好了,有賞,治死了,死罪,頓時,沒人再敢上前。
周太醫就知道不能指望誰,深吸一口氣:“我來吧。”
錢太醫道:“還是我來吧。”他最不濟是外傷大夫,比他們熟練一點。
周太醫沒有推辭:“那好,你來,我打下手。”
錢太醫覺得周太醫就等他這句胡,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上是最優選擇。
止血藥草、銀針、羊腸線、油燈一一擺放整齊。
錢太醫手放在僅留的刀刃上,為了手感,沒有任何阻隔:“粗糙縫合,只求速度。不求技術。”
“知道。”
“準備好了嗎?”
“你快點吧。”
“先封穴。”
“可萬一!”
“封穴!”死馬當活馬醫。
片刻,忠國夫人身上所有穴位扎入銀針,為縫合心臟上的傷口創造時間。
“準備。”
錢太醫的手再次握在刀柄上。
孟太一手里的針已經穿好。
殿外,項逐元、明西洛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項章所有落在兒子身上的目光都成了徒勞,他才隱隱覺得不對。
整個雅棠殿的大廳內,此刻連一絲哭聲都聽不到了,靜的悄無生息、落針可聞。
項章看著項逐元,臉色慢慢冷下來,他有無數疑惑,卻不能發出一點聲響,唯恐成為皇上這時候緩解壓力的亡魂。
時間一點點過去,日頭慢慢偏西,大殿內的氣氛越來越壓抑。誰也不排除里面的人畏罪自殺、或者不敢出來。
長安也不敢去看,唯恐自己成為報喪的人。
宋子寧覺得罪魁禍首就是自己,刀已經架在自己脖子上。
明西洛不明白,他和項逐元在干什么,為什么走到了這一步,他不是將她安排的好好的嗎?
項逐元更恨自己,雖然只是匆忙一眼,死了人滿頭是血,但那是鐘離長祿。他千挑萬選的人。
是他要殺小七,就是他自己親手將兇手送到她面前,她才會毫無防備。
是他害了小七,他為什么要送人進來!
明西洛維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長安怕出問題,悄悄讓人去抱太子殿下,如果忠國夫人有什么三長兩短,長安咬咬牙,至少有太子在。
芬娘不斷撥弄著手里的佛珠,只要女兒沒事,只要女兒沒事……
林無競趕了回來,一腳踹在申德身上,被孟瑞勇攔了下來:“太醫都在里面。”
所有人刷的一瞬看向林無競。
秦姑姑、長安等人都殷切的看著他。
只有皇上、項逐元一動不動。
項章的視線幾乎洞穿項逐元,甚至逃亡一事都忘了,就這么盯著他,仿佛遭受巨大打擊!手里卻還壓著項承。
林無競一步步向緊閉房門走去。
此時,周太醫喜極而泣的沖了出來:“夫人,夫人還有呼吸。”
這算什么說法?但在場的人無人關心,明西洛、項逐元全都沖了過去。
林無競撥開所有人緊跟其后。
錢太醫又興奮又害怕,又嘚瑟又顫抖的攔在床邊:“都安靜,安靜點,不要上前,不要打擾夫人,夫人現在需要靜養,絕對安靜,不要驚了夫人氣血。”剛開穴,夫人的恢復期會非常慢,剛剛那么久也是再等夫人有沒有損傷,否則皇上大悲大喜,他們死的更慘。
但至少傷口縫合,一個時辰過去了,夫人依舊有氣息,這就是第一階段的好消息。
幸好,老天保佑,夫人挺過來了,錢太醫瞬間覺得自己容光煥發,可以小小指揮一下皇上,但后續如何,還要再看。
明西洛絲毫未生氣:“朕,只靠前一步。”
“我也只是看看。”
項承指指自己。
林無競站在一旁,被血刺傷了眼睛。
芬娘已經到了門邊,淚流滿面。
秦姑姑緊緊抱著她。
項章看著兒子,就這么看著與皇上站在最前面的他,他知道兒子與心慈關系不錯,但沒想到……
錢太醫讓開一步:“小心些,輕一點。”
明西洛與項逐元同時向前,躺著床上臉色蒼白,仿若沒有氣息。
“皇上試試。”
明西洛小心上前,手指顫抖的放在她鼻翼下,輕的不敢觸碰她其她任何肌膚,只是靜靜的等著。
他待了很久,感覺到一陣細的幾乎探查不到的氣息,激動地收回手,緊緊攥住,紅了眼眶。
項逐元突然間……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她:只要你醒來,你說的話我都答應你。
項承只要女兒:“心慈……”
長安已經把所有人不相干的帶了下去,項承不走,他也沒有免強。
項章被‘送’了出來,可他兒子沒有,為什么他兒子沒有!
林無競站在床邊。
明西洛不敢看他,是他一次又一次將林無競調走。
項逐元更不敢開口,是他找的人傷了心慈他有何顏面說話。
林無競聲音很低:“夫人沒事了吧……”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床上的人,曾經看了無數次,仿佛一夕間就憔悴下去的人。
“現階段……還好。”
“剛才周太醫說,讓我們不要都守在這里,夫人需要靜養,今晚就我守在這吧。”
兩人都沒動,卻也沒人反駁林無競的話。
“明晚換皇上,后天換項世子,微臣知道,兩位都惦記夫人,但還是聽太醫的。”
“兩位都不愿意,也是,兩位什么時候在乎過夫人想要什么,都想著你們的想法有沒有達成。”
林無競再次看向兩人。
明西洛最先起身:“我在外面休息。”
項逐元也起身:“我也在外面,有什么事說話。”
項承不動,項心慈是他后半生活著的唯一動力,可他的女兒卻這樣躺在這里。
林無競站在床邊就這么看著她:“我回來晚了。”因為皇上的關系,他有段時間沒好好看她了。想不到再見卻是這個樣子:“我去打點水來,平日那么愛干凈,你醒了該生氣了。”
“……”床上的人毫無動靜。
林無競眼睛通紅,眼淚要落下來又生生忍住:“不說話當你答應了。”他也有錯,如果他早一點下定決心,不要想著漁翁得利,他應該率先勸服皇上。
林無競轉身的時候險些踩到項承。
看兩人都像沒有看到對方一般,各自忙碌各自的。
項承不知道還能做什么,他像被人掏空了一樣,太醫說只是現在沒事,以后呢》芬娘去了,芬娘留給他的孩子成了這個樣子。
他這一輩子在過什么?所有想留不住、守不住、護不了。
為什么所有不該走的人都要離他而去,芬娘他晚了一步,現在連孩子也保護不了,偏偏他自己,最不重要的他自己卻還活著!
他還有有什么立場,說是心慈的父親,有什么臉面面對心慈。
項心敏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先給大姐磕了頭,才去拉父親:“五老爺,地上涼。”
項承好像聽不見,目光呆滯的看著床的方向,好像上面的人是他唯一的理想,活下去的所有動力,失去了便什么都沒有了。
“五老爺,地上涼……”
林無競站在一旁,看著這對父女,但他等了很久,他都不動一下,無奈的繞過去,給心慈擦擦臉。
項心敏看眼大姐,再看看父親,雖早就知道自己等人不重要,此刻真切的體會到自己多不重要,依舊傷懷。
但項心敏隨后想開,她懷孕了,父母、丈夫,她不奢求,唯一更她相連的還有孩子,至少孩子很長時間都需要她,她也還有帝安,她并不是人人不需要,覺得可有可無。
“地上涼,鋪個墊子吧。”
房間內一片靜謐。除了淡淡的血腥味,風聲都弱了下去。。
寶珠山莊一夜間陷入詭異的氛圍里,皇上從前些天的暴躁易怒又恢復到萬事平靜無波的地步,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往往一個事件要說好幾次,皇上才會給一點回應。
皇上和項家的事突然不了了之,皇上甚至恢復了項二老爺的官職,隨人不是以前的正四品,但是恢復了官職。
項章絲毫沒有松口氣,他現在異常焦躁,項逐元還沒有回來,為什么沒有回來!
項章不敢想,更不敢承認,他兒子得天獨厚,是項家的驕傲,從小到大就是別人望塵莫及的存在,他處事有分寸,做事有章法,小小年紀更是得幾代皇帝重用。
雖然有些小問題,子嗣上沒有辦法,但瑕不掩瑜,那件事已經過去!
可現在!項章氣的一拳打在桌子上!
管家嚇的沒敢進去!
項章臉色陰沉,他就是太相信項逐元,什么不近女色!他是要上天!竟然又那等——
項章舍不得說出來,更不愿意相信這樣齷齪不堪的事會發生在他寄予厚望的項逐元身上!
項家哪一點虧待了他,讓他生出這等給家族抹黑的事情,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可就如項逐元當初告訴他對女色不感興趣一般,他一樣不能對任何人提!
項章手掌握緊,恨不得一開始就掐死項心慈!
“忠國夫人出事了。”
“什么事?”
“沒打聽出來,雅棠殿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但肯定出事了,半個月了,雅棠殿沒有任何事傳出來,就很奇怪,皇上現在不會都城就是因為雅棠殿。”
“有這等事?”
“誰知道,不信你遞個折子進去試試?”
誰敢,太皇太后前些日子問起,皇上大發雷霆,現在誰敢去觸霉頭。
九王爺從外面回來了,協助皇上處理政務。
九王爺恨的咬牙切齒,要不死了,要不醒了,現在不死不活算怎么回事!她死不死不好說,明西洛快被掃把星拖垮了!
“忠國夫人出事了你們聽說了嗎?”
“皇上至今沒走,是因為忠國夫人還沒醒,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但山莊那邊處死了很多人。”
費兆行站在一旁,手里的茶杯頓珠,他也只是聽說,很多聽說加上一起,他什么都不知道。
別說進雅棠殿就是寶珠山莊現在都進不去,從那天七整個寶珠山莊全部封鎖,不準任何人靠近。
面對這一切,費兆行發現,他除了等待什么事也做不了,甚至除了忠國夫人能證明他們見過,誰又知道他。
現在就連費兆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夢,他認識的人、家族留下來的勢力,也都無法打探到雅棠殿的消息。
而那幾位從山莊出來的大夫,都已經遠行;他幾次覲見皇上也石沉大海。
費兆行看著手里的銀鈴鐺,這是他重新買的,依稀有些恍惚。
時間一天天過去,夏天連個尾巴都不剩了,被太醫們一直認為沒事的忠國夫人卻沒有任何轉好的跡象,以至于太醫連勝劫后余生的表情都不敢在皇上面前露了。
這段時間項承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也不上職,整個人快速消瘦下去,要和女兒一起死。
長安跪在皇上腳邊,手里抱著太子,每天都要講一遍夫人閉眼之間都惦記著太子,帝安公主他心敏小姐帶走了,可帝安公主也有長大的一天,同樣需要皇上庇護,所以:“皇上,多吃一點,別等夫人好了,您身體熬垮了。”
明西洛放下勺子,他沒有不吃東西,他知道如果自己真有個三長兩短,九王爺,項章都不會照顧好心慈,他們會很快放棄她,所以他怎么能不吃東西。
他只是不明白,為什么當初不能好好跟她說,為什么要調走林無競,如果林無競在……
管家奉命進了雅棠殿,見到世子,頓時心疼不已,七小姐的事并不是世子的錯,世子也不知道會這樣:“世子,侯爺讓您回去一趟。”
項逐元抬頭,最近遠征的事情加緊收尾,他有些忙:“有事?”
“回世子,侯爺沒說。”
項逐元垂下頭:“下去吧。”
管家有些為難,他已經來好多次了,如果世子再不回去:“世子……”
“善行,將人帶出去。”
“是。”
項章急得走來走去,他竟然還敢不回來!他知不知道他是項家的千古罪人,如果不是項七出事了,他是不是要跟皇上杠到底!
他就說好端端的為什么皇上突然對項家下手!他現在還敢在雅棠殿不出來!“告訴他,審問有結果了,讓他出來!”他怎么能做出讓項家萬劫不復的事!
“是。”
片刻,管家又匆匆回來:“侯爺,世子說他知道了,讓您回去。”
“他知道什么!”
管家垂下頭,不知道世子知道什么。
那天之后雅棠殿戲班子所有的人都被控制住,但動手的人已經死了,其他人一問三不知,根本問不出理由。
刑部甚至對他們動了刑,穆濟親自審的,所以可以確定,那些人真不知道。
雖然不知,但為以防萬一,皇上下令將人都殺了。
“侯爺……”
“讓他待著!”永遠別回來!
容度幾次覲見都被拒了,信件再也送不進雅棠殿,抓在手里的線完全斷開,連海上,斗的不可開交的局面瞬間偃旗息鼓,海上島國都快被鏟平了。
他連找項逐元,送上容家艦隊都不可能打探到消息,心慈怎么樣了?
“公子?”
“有消息了嗎?”
友安搖搖頭,但:“二老爺來了。”
容度興致缺缺,來就來了。
“忠國夫人快不行了?”
“聽說已經死了。”
“閉嘴,不想活了!”
這一天,穆濟從宣德殿出來,將項章拉到一邊:“夫人,怎么樣了?”
項章嘆口氣,在外依舊是好大伯,他也想永遠是好大伯,但兩人太讓他失望了,項逐元項心慈,牽著拉著整個令國公府去死,后者從未覺得項家是她的家:“還沒醒。”
穆濟嘆口氣,可惜了:“太醫怎么說?”
“不容樂觀。”
“希望夫人,吉人自有天下。”這句話真心實意。
“一定。”
初秋的天空是丹青妙手,天高云疏,大雁南去。
明西洛坐在床邊,為她擦著手:“你的山水屏風繡好了,幀娘讓人十二個時辰加緊趕制,總算趕上了初秋給你送來,給你放在前廳了,另外我還讓她們做了幾身裙子,回頭可以穿出去游湖。”
明西洛將毛巾放入水盆,淋干水,伺候她擦臉:“聽秦姑姑說,你一直在擔心海上的事,現在已經沒事了,你若是……”明西洛沒有說下去,將她扶起來給她換衣服。
不一會,項心慈煥然一新,重新躺在床上。
明西洛看著她,看了很久,自嘲一笑:“秦姑姑說你并不是不喜歡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對我和項逐元是嗎……”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
“其實……”明西洛想到那天幾人不歡而散,項逐元毫不在意她與費兆行做了什么,只關注心慈的行為,便讓他……
明西洛覺得自己后續永遠做不到項逐元那樣,只要她高興什么都可以退讓。
明西洛深吸一口氣,他還是希望得到她的回應,希望可以天長地久,希望有個結果:“我不該說這些煩你,玄簡最近在處理幾個水國的事,海上……他沒拿,我也沒接,就這樣吧,或許樂樂感興趣,對了樂樂會叫爹了……”
明西洛說了很久,久到不得不去前殿看看,才起身,剛剛站定,眼前猛然一黑。
長安急忙上前扶住皇上。
明西洛擺擺手:“沒事。”才一步步向外走去。
眾臣很快發現,皇上開始在宣德殿早朝了。
“皇上不回梁都城?”
“誰知道。”
皇上現在這樣水敢問,但這種時候眾人都覺得梁國在對外用兵的關鍵時刻會出問題,誰知道項家和皇上竟然冰釋前嫌,一致對外,而且,皇上治下更嚴厲了。
誰敢去討不痛快。
雅棠殿內。
秦姑姑還是找上了芬老夫人:“項家老夫人來過了沒有勸走五老爺,老爺他……”秦姑姑眼眶通紅。
芬娘起身,小巧的身體托著沉重的負擔,帶走了項承。
說來可笑,那天項承依舊沒第一時間認出她,甚至第二眼也沒有認出她,但這些都不重要,芬娘以為自己不可能帶走他,誰知項承竟然跟她出來了。
只是兩人都沒有再身份上多說什么,只是芬老夫人端來的飯,項承總會多吃一些,也開始上朝了。
最后一批大雁南遷而去時,項心慈依舊沒有醒過來。
遙遠的海中兩國陷入地獄里掙扎,遠征考驗著梁國各項補給能力。
而這半年,梁國境內以個極快的速度運轉著。
臨近初冬,在項心慈身體能承受遠距離移動時,明西洛終于帶領半數朝中官員回了梁都城,結束了最長時間的避暑之旅。
臨走之前。費兆行遠遠的看了隊伍一眼,這半年沒有一點忠國夫人的消息傳出來,生死不知。
明西洛看著項逐元,兩人之對峙了片刻,項逐元同意將心慈安置在皇宮。
所有的事情都在繼續,一切有條不紊,東文街頭的餛飩攤位換了幫工的大娘,集市上人山人海。
在忙碌的生活中,誰還記得是不是少了一個人,就連大臣們也習慣了不再提起那個稱謂,反而是太皇天后與九王妃,最近鬧的不可開交,讓監國的九王爺十分惱火。
最近官場上發生了意見大事,項家三老爺因身體不適主動請辭,折子遞到皇城,皇上沒有恩準。
項三老爺繼續上湊。
直到項侯爺親自與皇上對話后,項三老爺退職,不退位,依舊留在新南協助新官員執掌一方。
項章從御書房出來,對著難得陽光燦爛的初冬嘆口氣,項家的危機總算過去了。
但項家也從此低調下來。
乾明殿燒起來火爐。
明西洛今天回來的有些晚,外面的雪更大了,太皇太后身體有些不適他去看了一眼。
林無競端了熱茶過來。
明西洛接過來:“心慈怎么樣。”
“還是老樣子。”
“項逐元呢。”
“走了。”
明西洛烤了一會火,換了衣服,才坐在床邊給她講今天發生的事,重點將太子今天闖的禍說了一遍。
床上的人靜靜的躺著,肌膚紅潤、呼吸綿長,仿佛睡著了一樣,與幾個月前仿佛消失的脆弱比,現在的她已讓人欣慰,誰還敢再奢求什么?
回都城后,項逐元搬回令國公府住,但與項章的關系微妙起來。
想狠狠斥責兒子一頓,質問項逐元的項章,見到久未見的兒子后,突然膽怯了,什么都不問,不說,仿佛什么沒有發生一樣,他依舊是項家舉世無雙的世子,是所有人的表率,是梁國這一界最杰出的一代。
冬雪落了一層又一層,今天像往常一樣是尋常的一天。
明西洛早上披上大氅,往年無懼風雪的他,今年覺得異常寒冷,準備去早朝。
明西洛坐在轎攆上看著這場落雪,突然想起年少時她在大雪中向自己奔來的樣子,只剩她孩子氣的言語,含笑的眼眸,仿佛還是昨天的事情。
明西洛伸手,接了一片雪,雪很快在他掌心融化。
明西洛卻沒有松開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喃喃自語:“給她看看。”
長安不知道為什么抖了一下。
突然,長福穿著單衣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皇上!皇上!娘娘醒了!”
明西洛忽然轉頭。
長安喜極而泣。
明西洛從轎攆上下來,向來路沖去。
乾明宮內忙成一片,太醫進進出出,還有小太監歡喜的沖出來,撞在明西洛身上,頓時驚慌不已。
明西洛沒有看他,急忙向來而去。
貝闕珠簾的宮殿內,金屢絲紗的垂簾后。
秦姑姑正小心翼翼的與夫人說話。
項心慈茫然地看著她。
明西洛沖到床邊。
太醫瞬間讓開,剛剛他們已經給夫人查過好幾遍了,但都查不出問題所在。
長安急忙上前,擔心皇上身上的斗篷傳了涼氣給夫人,慌忙為皇上解下,夫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明西洛眼睛發光的看著她,唯恐她跑了一般,小心翼翼:“心慈……”
項心慈拉著秦姑姑的手,同樣茫然的看著來人,下意識往秦姑姑身邊躲了躲:“你是誰?”有些茫然,帶著害怕。
秦姑姑立即安撫,急忙解釋:“皇上,夫人她剛醒,可能睡的時間長了,有些認不清人,沒事兒沒事兒,這是皇上。”
項心慈看向秦姑姑:“皇上?”
“對,天下最大的人。”
項心慈依舊抓著秦姑姑的袖子。
明西洛恍然,卻掩不住再次看到她動起來的癡迷,她終于醒了,伸出手,摸上她的臉。
項心慈閃了一下,控訴的看著他,一雙眼睛仿佛再說:不準摸我!
明西洛突然笑了,好,沒事真好。
“皇上,皇上……”周太醫叫著人。
明西洛不動,怎么看她都看不夠。
周太醫大著膽子拉拉皇上的袖子。
明西洛才施舍他一個目光,隨即又看向心慈。
項心慈被看的生氣!抓住秦姑姑有些惱羞成怒,一雙漂亮的眼睛可可愛愛的瞪的火焰四射!
明西洛才依依不舍的被長安拉出去,但還不忘回頭看她一眼。
周太醫快速道:
“夫人神志似乎受到了影響,當時情況緊急,我們給夫人封了穴,這種情況很造成眾多問題,哪里都有可能因為血液不暢無法恢復,夫人這種,屬下幾人也說不清,是哪種問題,只能養養看,但皇上。”周太醫立即跪下來:“當初微臣等人真的盡力了,真的啊,皇上。”
“朕知道。”明西洛說完重新走了進去,看著她笑,看著她睡出的新發型笑,甚至看著她欲發怒的眼睛也笑的出來。
項心慈又生氣、又害怕,躲在秦姑姑手臂后看著他。
明西洛笑著,伸手將她發絲別到耳后。
項心慈想躲,沒有躲開。
“病了一遭反而不認人了。”
“不準碰我。”
“脾氣沒變。”明西洛聲音溫柔如水。
項心慈皺眉:“他是誰!”
“我是你的夫君啊,要不然怎么會出現你的房間里,而且我們有兩個孩子。”
秦姑姑震驚地看向皇上。
項心慈也懷疑的看著他。
“不信你問她們,你是為了給我擋刀才受了傷,我們情深義重,你為我不顧生命,我為你生死守護。”
秦姑姑頓時看眼一旁的長安。
長安也不敢搭話,太醫沒說夫人一定想不起啊!皇上在這里信口雌黃,就不怕被揭穿!
項心慈求證的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
明西洛卻沒有看一個奴婢,依舊盯著她,愛憐溫柔:“渴了嗎?喝點蜂蜜水。”
項心慈拉著琴姑姑的衣袖,警惕異常:“是不是?”
明西洛伸手結果,十分篤定:“蜂蜜檸檬,你喜歡喝的。”明西洛成了一勺放在她嘴邊。
項心慈抬頭看眼前姑姑。
秦姑姑點點頭:是,是。
秦姑姑察覺到夫人拉她衣袖的力道松了下去,
項心慈看著他,就那么看著。
明西洛讓她看,手臂執著的伸著,
項心慈最終喝了一口,本暗淡無味口腔頓時被清香填滿,垂著的眼眸,慢慢笑了,如月亮一般好看。
明西洛也笑了,好像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異常有耐心的,一點一點喂著
直到心慈完全松開秦姑姑的衣袖,坐在他身前,明西洛眼底閃過一道水光,又很快收住。
“什么是夫君?”
“夫君就是跟你一起生活的人。”
林無競急忙沖了進來:“夫人。”
明西洛揮揮手。
項心慈瞬間挽住明西洛的手,尋求庇護。
“你嚇到她了。”
機靈的長安,立即命人將林無競架出去:“出去說,出去說,夫人需要休息。”
林無競不愿意:“夫——”
“太醫說了夫人情緒不能激動,林大人出去說。”
項心慈從明西洛身后探出頭。
明西洛笑著:“不怕。”
“他是誰?”
“你的侍衛,護主不利,做事莽莽撞撞,若不是看在你平時重用他,就他這種讓你犯險的行為,朕都不會讓他或者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項心慈好像沒懂,又好像懂了:“我還想再喝一口蜂蜜水。”
“好,喝多少都有。”
秦姑姑看著夫人將依賴轉到皇上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怎么會這樣?
而且,皇上怎么可以說是夫人的夫君,這等于給夫人降級。不是說夫人比皇后品級高,皇后是妥妥正壹品,可與皇上共用燙金黃色龍碗的人。
可是,深宮比忠國府,自然不如忠國府逍遙自在,沒有約束,皇上這是欺負她們夫人,但她現在卻不敢駁皇上的話。
項心慈似乎也不相信:“你真的是我的夫君?”
“難道我是隨便認夫人的人?要不要抱兒子來給你看看,但你身體不好,剛剛醒,不適合見他,他力氣大,年齡小,怕傷了你,你可以等好些再去見他。”明西洛說著伸開兩只手幫她將頭發搭理起來。
秦姑姑突然無話可說,兩人的確有太子。
項心慈任他打理著頭發:“那你喜歡我嗎?”
明西洛目光溫柔的能滴出水來:“你以前從來不問這些問題,覺得沒意義,但——深愛。”
“我呢?”
明西洛瞬間領悟,好像被他逗笑了,刮刮她鼻子:“不管不顧地為我擋刀,你說呢。”
“那我一定很愛你。”
“是,是,你最愛我,但不如我愛你。”明西洛想再抱抱她。
項心慈突然推開他:“我是不是還有疼我的家人?”眼睛直直的看著他。
秦姑姑心一突。
明西洛沒有任何轉變,一切思緒依舊在她身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么自信,為什么?”
“因為你年齡不大,而我覺得我不是性格軟的人,但是我說話好像又忍不住細細軟軟像個傻子,那定然是有人十分疼愛我,才會如此。”
明西洛想到了項逐元,但先被她逗笑了:“說你自己傻。”
項心慈推他一笑:笑什么笑!
明西洛順勢抱住她,好像抱住了無價之寶:“你父親十分疼愛你,你出事后,你父親一直很擔心,直到昨天他還來看你。”
項心慈靠在他肩上,覺得自己被抱的越來越緊:“我就說嗎。”
“是,你最聰明,來人,通知項五爺進宮。”
林無競不想認,憑什么!
長安就卡著林統領!林統領難道真忘了皇上是誰!梁國內能讓一個禁衛軍統領說了算!“夫人身體要緊。”
明西洛陪她玩兒了很久,直到她累了睡下去,明西洛還看了很久,又摸摸她的人,過了很久才讓長安守著,將所有人帶到了大廳,連秦姑姑都帶了下去。
秦姑姑便知皇上防著她亂說話。
乾明殿大殿內,所有人安安靜靜地跪著,大氣不敢喘一聲,如果皇上強給夫人一個新的身份,那么,殺了她們一勞永逸。
“剛剛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明西洛聲音不急不緩。
下面無人敢應聲。
“從今天起,項小姐是朕唯一的皇后。”
長福帶頭跪下來:“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林無競不跪,倔強的站在大殿內。
明西洛并不生氣,反而異常和藹:“一會進去看看她,她剛睡下,精力不濟,以后時日還長,少說點話。”
“皇后娘娘千秋萬代!”
明西洛瞥長福一眼,沒完沒。
項逐元站在門口。
秦姑姑心一緊,所有葳蕤院出來的老人都心中惶恐,這才是最終博弈。
明西洛也看向了項逐元,因為心慈身體情況,他準了項逐元隨時進宮,此刻明西洛目光淡淡的看著他。
項逐元也看著他,兩人隔著人群站了好一會,項逐元才越過眾人,向內室走去。
明西洛沒有阻攔,跟了進去。
長安跪在地上。
“她剛剛睡了。”明西洛給她整理一下被子。
項逐元站在床邊一動不動的看著床上的人,神色滄桑:“她真的醒了。”
“嗯,一樣難纏。”
“她說,她什么都不記得了,我覺得這樣對他最好,那些煩心事就不跟她說了。”
項逐元沒有說話。
明西洛突然有些傷感:“她那么長時間沒醒來,我想,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我。”
“她身體還好嗎。”
“太醫看過,很好,她問我家里是不是有極寵她的家人,否則她不會像個傻子一樣說話,我想,他說的應該是你,聽起來她很討厭她軟軟糯糯的聲音。”
項逐元想到什么,笑了:“她確實經常抱怨,但抱怨的時候更膩人,久而久之就這樣了。”他怎么能算寵她,將殺了她的人送到她身邊卻不自知。
明西洛神色慢慢嚴肅下來,看向她:“能不能讓我來照顧她,這樣的事——再不會發生。”
項逐元久久沒說話:“……”秦姑在心慈昏迷后說了很多,心慈那段時間心情很糟。
“但你當初對她動手。”
明西洛其實記不清那一刻的感覺,整個人像被抽離一般,但事實如此:“是我不好,再不會有下次。”
“憑什么信你……”
“海上、西南都可以給你,我的人和勢力可以終身不踏入,但我死后你死后不可繼承,這些都將屬于樂樂,而我和她還有帝安和太子,所以她更適合跟我生活在一起。”
項逐元閉上眼又睜開:“她受了很多苦,不喜歡被人鎖在一個地方,不應該被你禁錮在后宮。”
“她只是不記得,又不是傻了,她有整個盛世華裳,怎么能天天待在宮里?就是以前,我也沒有天天住在宮里,哪里不能住。”
項逐元不愿意!心里有一千個理由拒絕他,他為什么要讓出心慈,可他看著床上的人,想著她問的話‘可以停止嗎’:“你并不是一個好選擇。”
“沒有人比我更合適。”明西洛語氣堅定。
床上的人動了一下。
兩人齊齊看過去,見她未醒,又齊齊舒口氣。
項逐元眼睛驟然有了溫度,她手臂小小的弧度仿佛讓他看到了光。
明西洛目光溫柔。
項逐元卸下所有防備,坐到床邊,握住她的手,他不喜歡明西洛,以前是現在也是,但是他對明西洛會對項心慈好沒有任何疑慮,目光全部落在心慈身上:“如果我覺得你不合適,我會隨時說出真相。”
明西洛如釋重負:“隨時恭候。”
“西南和海上就不用了,她不喜歡這樣。”項逐元癡迷的看著她,她瘦了,好不容易養出的肉掉起來那么容易,但她醒了。
明西洛用半天時間完善了項心慈新的身份,她不再是像家七小姐,而是項章與外室芬娘當年所生的私生女,并未上項家排行。
兩人在明西洛未曾成為帝王時結識,生兒育女。
明西洛能輕易回憶出眾多兩人曾經的往日,項心慈好像都有印象:“雖然我覺得沒什么好懷疑的,但是——”
明西洛將人攬入懷中,溫柔無雙的看著她:“但是什么?”
“但是我晚飯不想吃魚。”
“吃魚長腦子。”
“我不想。”
“好,你想吃什么,我來做,叫上爹娘一起來吃。”
項心慈把玩著明西洛的頭發:“他們兩個好像又吵架了,不知道總在吵什么,我娘特別擅長冷著我爹,我爹像個受氣包一樣,勛貴人家的孩子就是不好。”
明西洛不解:“爹都受氣包了為什么不好?”
“你不懂。”項心慈從明西洛懷里退出來:“不跟你說了,我答應帶安安出去玩。”
“好。”明西洛起身。
“你干嘛。”
“跟你們一起去。”安安這么小卻是一個懂事聽話的孩子,已經承擔起照顧娘親的重任了,梁公旭將她教的很好,他定也不負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