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拎著書包誰都沒看,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間。
坐在椅子上,她想,就快要解脫了,她一定要考得遠遠的,永遠都不回這個家。
可隨即就想,弟弟怎么辦呢?
劉瑩到這個家來的時候,弟弟還不懂事,弟弟的心里他就是親媽,而自己的親媽到底在哪兒呢?
這么多年了,為什么從來不跟自己聯系?
還有,每次問親媽的事兒,爸爸都一頓咆哮。
媽媽的名字在家里也是不能提及的。
她是不敢再問了,可心底里不是沒有恨的。
她長大了,有些事情也明白了,自己沒有親媽是因為這個后媽想要嫁給自己的爸爸,所以她趕走了自己的親媽,占了她的位置,所以親媽對爸爸肯定是痛恨的。
難道痛恨到也一起恨和他生的孩子嗎?
嬌嬌呆呆的看著床鋪,喬姨和自己說了很多,然后她才發現床上鋪的被子也太薄了一些,以前沒注意,爸爸也從來不去管。
劉瑩是后媽,不管不也正常嗎,她沒打過她也沒罵過她,是不是已經是一個很好的后媽了呢?
在喬姨家換完衛生巾之后,她是坐在熱炕頭的。
喬姨家的熱炕,真舒服,如果她能去她家住就好了。
賀雪蓉放學回來跟喬青玉說老師今天重新分了衛生小組,她和小虎還有周若若,本來以前是一個小組的,現在都被打散了分到其他的組里。
“你的意思是說周若若不再跟你們一起值日了?”喬青玉問道。
“不是我們,我和小虎也不在一起了。”賀雪蓉撇撇嘴,“馬上就期末考試了,還弄這個真無聊,肯定是劉阿姨去找老師了。”
喬青玉和賀修煜對視了一眼,這事兒他們兩個真沒當回事兒,可劉瑩顯然不這么看。
賀修煜就問,“要不要開學上初三然后直接中考?”
賀雪蓉有賀修煜還有喬青玉輔導,再加上本身就天資聰穎,說句實話,初中的課程已經學的差不多了,參加中考完全沒問題。
她現在在初一里呆著,簡直不要太輕松。
賀雪蓉搖頭。
此時,小朝煊就趴在她的肩膀上,將手里的糖往她嘴里塞,她捏著小朝煊的小胖手,“我不想那么快出去上學,總是跳級的話,等我上大學我會比人家小好幾歲,我覺得沒啥大必要,我本來上學就夠早的了。”
其實喬青玉也覺得是這樣。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一直都沒有發表言論。
此時倒是附和的說道,“就是按部就班,等你上大學你也會比你的同學小上兩歲。”
這差距是極限了,不能再小了。
賀雪蓉抱著小朝煊,臉上帶著笑容,“其實我是舍不得小弟弟的。”
小朝煊聽懂了,“姐姐,我們一起玩……一直一起玩……”
賀雪蓉給他擦口水,嫌棄的道,“誰跟你一起玩,總搶我好吃的……”
小朝煊撲她懷里,咯咯的笑。
晚上就兩口子的時候,喬青玉就跟賀修煜說,“……我有的時候很擅長做思想工作,我跟若若聊了好幾次,小恩小惠的好吃的也沒少給她,可這孩子明明那么聰明,可卻聽不進人話去,她就總覺得所有人都該討好她,所有人都該巴結她,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然后我這小恩小惠的她就覺得更是理所當然了,弄得我現在有好吃的也不敢給她了。”
賀修煜對于這些事情不置可否,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喬青玉的后背,嘴里隨意的嗯著。
“順其自然吧,這小姑娘難搞的程度堪比科研課題了。”他只能這么說了。
“對呀,我還沒見過這么難搞的孩子,其實我也能勸小虎和蓉蓉主動去交好她,哄著她,陪著她玩兒,可如果真這樣做了,咱們兩個孩子委屈不說,這若若不是更得寸進尺氣焰囂張了嗎?”
賀修煜也覺得不可思議,“周海那么明白的一個人,他知不知道自家的小女兒什么個性子?”
喬青玉嘆了一口氣,“劉瑩表面看著八面玲瓏的,很謙和,很平易近人,可在若若這件事情上一點都拎不清。”
想起了肚子疼成那樣的嬌嬌,想起每次考試牢牢穩定在倒數第一的周鵬程,喬青玉想,其實啊,有了后媽還真就有了后爹。
章則寧拎著自己的衣服和洗漱用品站在監獄的大門口。
整整十年的時光,似乎短短一瞬,卻又漫長的好像已經走完了一生。
他慢慢的朝前走著。
然后就看到不遠處站在路邊的人影。
這幾年都是他來監獄探望自己的。
他是自己的大哥,他只比自己大兩歲,可卻已經兩鬢斑白,而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
其實大哥今年三十一歲,他二十九。
可卻好像人到暮年的滄桑。
章則山默默的拎過弟弟手里的提包,兩個人默默的走著,幾分鐘之后,上了路邊停著的一輛公共汽車。
車上人很多,有來看望犯人的家屬也有接犯人出獄的。
座位已經滿了,過道站了好多人。
這樣擠著到了汽車站,章則寧想了想,低聲的說道,“大哥,我想去看看秀芝……”
京郊的精神病院。
秀芝呆呆的坐在樹下的椅子上,即便是看到她的未婚夫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神色也一動不動,眼神也是空洞茫然的,似乎行尸走肉一般。
十年前,他是十九歲的熱血青年,秀芝比他小兩歲,是大院里嬌俏的小妹妹。
兩個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然后兩家訂了婚。
商量著等秀芝家的爸爸媽媽從農場回來就舉行婚禮。
可哪里想到,就那么一個平凡而又普通的夜晚,卻改變了那么多人的人生。
章則寧伏在毫無所動的秀芝膝蓋上哭得像個孩子。
他聲音哽咽,“秀芝,等我,我很快就接你出去,這輩子我們再也不分開……”
章則山目光沉沉的看著自己的弟弟還有秀芝,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抬頭看著略有些陰霾的天空,心底里帶著冷笑,都說上天自有公斷,其實老天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