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陸挽瀾亦聽到屋頂瓦片忽地響動,似乎被誰不小心踩碎。
出門的腳步便隨即停住,目光中的占有欲忽地涌起。連身邊的陸云策也能感覺到,小妹此時的眼神,與方才隨便玩玩時截然不同。
兩人皆向一樓望去。
隨著紅布墜落,一把身狹微彎的短刀,呈現于眾人眼前。
整把短刀,是由一條狼腿骨打磨而成,縫隙中還殘留些風干的血跡,粗獷的線條由內而外,透著股原始的晦暗。
刀刃極薄,刀身也不平整。可極為顯眼的,是那刀柄上枯瘦猙獰的狼爪,鋒芒盡漏似乎仍在垂死掙扎,讓人看著不由得脊背發涼。
眾人從未見過此種邪門的武器,不由得低聲私語起來。
“這他娘的什么玩意啊,從來沒見過。”
“是啊,看著也不值一千兩啊!”
而此時那掌柜卻聲如洪鐘,將此刀來歷娓娓道來:
“相傳紇石烈部領地有一野狼谷,谷中豺狼不計其數兇猛異常,第一任酋長為保部落不受狼群侵襲,便只身犯險斬殺狼王,將其腿骨制成此刀。”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野狼谷的餓狼,見到此刀卻盡皆臣服。他便借此組成野狼軍,一統七部。而此刀于六年前,丹巴七部內亂之后,便消失于世,小店亦是近日才偶然所得。”
聽完掌柜的神乎其神的介紹,看客們又是低聲私語。
“如此說來,這刀是那蠻夷部落的圣物才對啊。”
“那怎么出現在這啊!”
掌柜的嘿嘿一笑:“諸位貴人對這件寶物,可有興趣?不妨考慮一下!”
陸云策見小妹見了這東西,竟跟丟了魂一般,連忙扯了下她衣角:
“小妹,大哥在遼東與那七部沒少打交道,從沒聽他提起過什么狼王骨刀。”
“說不定他們是為了騙錢,東拉西扯呢……”
可陸挽瀾完全沒有理會陸云策的勸阻,只伸出手來厲聲說道:“少廢話,拿銀票!”
“小妹,六哥真的沒有……”陸云策本來不情不愿,可還是把銀票掏了出來。
陸挽瀾一把搶過,扔給侍從:“告訴掌柜的,本公子押寶繼續。”
隨后又朝頭頂上,瓦片松動的地方看了一眼,低聲說道:“你的東西,我幫你拿回來就是。”
這邊侍從剛剛高唱,玄字二號間押寶一千兩。
看客們還沒回過神來,卻聽那黃字三號間傳出一陣森冷的笑聲。
接著從中走出一個兩鬢雪白,鷹鼻尖腮的黑袍男子:
“掌柜的,這把刀我家主子看上了,愿押寶十萬兩,直接進入最后一局,可否行個方便?”
這話聽著輕輕飄飄,卻猶如驚雷一般,讓眾人瞠目結舌!
十萬兩!
別說是平頭百姓,就連朝中大臣,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銀子。
這把刀竟然這么值錢?!
“這……”掌柜的顯然有些為難,“這斗八仙還從未有過此種先例……”
“那就破了這先例!”那黑袍男子輕蔑地瞟了一眼,“我們這銀兩只當是買下這骨刀,你也不算虧了。”
掌柜的咂摸了下嘴,白來的銀子誰不要?想了想便又堆笑問道:
“那,諸位貴人可有不同意見?”
雅間剩余眾人,本就對這骨刀沒什么興趣。而挑起這場比試的陸云帆和謝懷津,也早就厭煩了這些枯燥無聊的試題,紛紛表示隨他們的便吧。
“若沒人押寶,這刀就……”
黑袍男子嘿嘿一笑,剛要下去取刀,卻聽旁邊雅間陡然傳來一聲清脆嗓音。
“笑話!大家都是逐局斗輸贏,憑什么你說買下就買下?”
順著聲音,只見一個年輕公子,從玄字二號間款款走出。身穿黛藍色錦袍,折扇輕搖。發帶上一塊孔雀藍的寶石分外惹眼,一副雍容華貴之氣撲面而來。
眾人與這黑袍男子的視線,瞬間便被這公子所吸引。
只見他相貌俊美如蘭,雙目流波似水,手中折扇墜著白玉,而握住扇柄的手竟如那扇墜一般晶瑩雪白。
“掌柜的,這個先例可開不得!”
那黑袍男子不等掌柜的發話,嘲笑兩聲便又揶揄道:“小兄弟,我見你一連輸了四局,后邊的也贏不了。莫不如早些退出,還省了銀兩!”
“誰說前幾局輸了,之后就一定不能贏?”
“哼!你若想斗,咱們便來斗這最后一局。”那黑袍男子鼻中哼了一聲,“不過,你若沒銀子,就一邊玩去!”
說完又問那掌柜:“客云來有錢就是大爺!老夫現在花了銀子要改規矩,十萬兩斗酒!彩頭就是這狼王骨刀,你看如何?!”
“哎喲,這趕情好呀!”
開門做生意,自來利益至上,掌柜的隨即見風使舵,抬頭向那小公子笑道:“公子若無銀兩押寶,那也沒辦法了!”
“你們!”陸挽瀾聽罷收起折扇,指著掌柜憤憤不平,“你們開門做生意,怎可言而無信?我看你們就是家黑店!”
“這位公子若是拿不出銀子,就請便吧。”見這小子似要開鬧,掌柜便又厲聲喝道,“客云來還不是你可以隨便撒野的地方!”
雅間里無聊透頂的陸云帆,聽到對面有人與掌柜的齟齬起來,一時好奇便看起熱鬧。
可越看那兩人,越覺得眼熟。
那一身銀色錦袍的正是六弟陸云策,而他身旁與掌柜對罵的,不是自家小妹還能是誰?
這個場面直驚的他大跳起來:“老四!那不是小……”
陸云昭一把將他的嘴捂住,輕聲說道:“小點聲!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正當琢磨著,要不要為小妹出上十萬兩銀子,二人卻忽地聽到一雅間傳出高唱:
“黃字一號間!押寶玄字二號間,斗酒!”
什么?
一時間,茶館內各懷心思的眾人,此時已是頭腦發懵,再一次刷新了認知!
今天是什么情況?!
不就為了把破刀?犯得著這么拼嗎?
陸家兄弟自是聽出來,小妹不過是想要這把刀,能用錢解決的事,哪用得著她放下身段斗酒?
“老子再押這個小公子十萬兩。”陸云帆隨即又揮著折扇,對那黑袍男子說了一句,“嘿!老頭說你呢!你要是沒人押寶,這刀可就歸他了!”
“你!”那黑袍男子此時亦是咬牙切齒,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竟然被這個土大款給攪和了。
大伙對陸家二爺的豪氣已是見怪不怪,有他出手,這場斗酒那肯定是看不上的。
陸挽瀾見二哥拋了個媚眼過來,便也回了個謝禮。
還不等高興,隔壁的謝懷津卻又坐不住了:“那在下押寶黃字二號間,就看看這史無前例的斗酒吧!”
“他娘的!怎么哪都有這個孫子!”陸云帆見這謝懷津穿的像個螞蚱,還如此嘚瑟,剛要斗嘴便被陸云昭攔住:“小妹已經下去,你去她旁邊守著,我去安排人手,以防萬一。”
陸云帆點了點頭,便朝樓下走去。
經過樓梯時由于太過著急,竟和那象姑方啟文撞到一起:“你沒長眼啊!”
那人只道了歉,便匆匆下樓。
陸云帆白了他一眼,心里想著這孫子趕著投胎啊!
便又向小妹方向走去。
見兩位斗酒的貴人已登上臺來,其余看客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掌柜的笑容可掬,吩咐著侍從,將數十壇名酒佳釀置于桌上。
一百個瓷碗應聲依次落桌,陸挽瀾和那黑袍男子面對面立于長桌兩側,各自面前是五十碗不知名的酒漿。
陸云策看這架勢,不由得擔心起來,偷偷拽了拽陸挽瀾衣襟:“小妹,你行不行啊?不行我上吧。”
“放心吧!”陸挽瀾頭也沒回隨口答道。
看著兩人氣定神閑,掌柜的便又是哈哈一笑:“還請兩位貴人報上名號!也讓大家認識一下!”
陸挽瀾略略思考,將晏字去日,瀾字去水,取了個化名。
拱手一禮道:“在下,安闌。”
那黑袍男子也不含糊:“鄙人,鐵爪白頭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