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陸挽瀾望著這本大周詩詞選集,腦中不停回響著白天與蕭晏之的對話。
姐該不會真把腦袋喝傻了?為什么要解釋!
想證明自己的清白有無數辦法,怎么自亂陣腳?現在這樣,豈不是顯得自己做了虧心事?
更讓她想要錘爆腦袋的是,自己竟然還被蕭晏之用激將法,答應去豫王的詩會!
宮里的麻煩還不夠多?現在又惹上豫王,那詩會定會有許多名門高官在場。
其中有不少人家的女兒,在宮中為妃為嬪,本就被自己連累捐了銀子,正愁火氣沒處撒。自己若這時候出現,豈不是要撞槍口上了?
最關鍵的是!
滿京城誰不知道,陸挽瀾是出了名的沒文化。雖然識字,但是讓她作詩,那等于讓驢彈琴。
她本想著剽竊一把,可是看完這大周詩詞選集,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大周所有詩詞,都會附帶詩人的生平事跡,作詩情境和友人批注。若自己說得出千古名句,卻說不出背后的情境,那就是天大的笑話!
蕭晏之這只老狐貍,是真盼著自己趕快見閻王啊!
見陸挽瀾對著詩集看了許久,小喜怕她熬夜傷了眼睛,特意煮了菊花茶來:“姑娘不是最不喜吟詩作對?怎么今天倒有興致?”
接過茶碗,陸挽瀾一口氣喝下,隨便回了句:“過兩天豫王府辦詩會,我陪王爺過去,現在熟悉一下。”
“啊?”小喜聽了有些驚訝。
“怎么了?”
“姑娘,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豫王的詩會,姑娘不該去。”
“為什么這么說?”見小喜與自己所想一致,陸挽瀾倒想聽聽她的想法。
小喜走到窗前,探了探腦袋,確定沒有別人,才將窗子關好回來。
多年前的舊事,遲錚不知道,可她還是清楚的。
豫王在遼東與陸家大爺關系要好。戍邊時,陸挽瀾才十一歲,豫王不但親自教姑娘騎馬射箭,陪姑娘在遼東游山玩水。
更重要的是,他還因為姑娘一句“我要這個狼崽”,竟然下了斗獸場,與丹巴七部的土骨論部落勇士決斗。從邊境斗獸場,贏回了當時還是“狼崽”的遲錚。
姑娘雖與燕王有婚約,且燕王頗具才干,又得圣心。
可是小喜看得出,豫王是真心喜歡姑娘,姑娘的青梅竹馬,也應該是豫王才對。
卻不知為何,姑娘豆蔻年華之時,他卻奉旨回了豫州,之后就沒了消息,惹得姑娘傷心了好一陣。
現在姑娘已是燕王妃,又對燕王頗為傾心,這人竟又跑出來攪和!
往事便就不提了,小喜只接過茶杯,輕聲道:
“前日的象姑風波方才平息,姑娘昨日喝的爛醉回來,豫王巴巴地送東西本就不妥。”
說到這,小喜忽然想到淑太妃院里的侍女,今日一直嘀嘀咕咕,便就又道:
“姑娘從前,與豫王有些情愫,本就惹人非議。若是太妃知道您,不但收了他的東西,還要去豫王府參加詩會,會不會又要不高興啊?”
哎呀!竟然把這茬給忘了!
本來就對原主從前的孽緣心力交瘁,現下聽小喜提起淑太妃,陸挽瀾頓覺一個頭三個大:
“那我昨日醉酒,母妃可有不高興?”
“昨日?”小喜皺著眉頭想了想,“哦!昨日夜里,淑太妃聽唐風說,王爺和姑娘宿在一起,卻是高興的不得了!”
說完又故意壓低聲音:“今兒早上,又讓廚房做了醒神茶給王爺送去了。”
“醒神茶是什么?”
“就、就是……”小喜嘴邊噙笑,挑了挑眉毛,“就是給王爺的補湯,幫姑娘的……”
“哦~”陸挽瀾瞬間明白過來,趕情這個婆婆還是個神助攻。
“所以,姑娘若還是跟豫王不清不楚,豈不是要讓太妃傷心了?”
“那我已經答應王爺了,怎么好反悔?”
母子倆都不能得罪,還真是個難題。
小喜想了想,眼睛陡然一亮:“不如姑娘去主動跟太妃說說,讓她幫你回絕了王爺?太妃對姑娘這樣看重,一定不會多心。”
陸挽瀾一聽,頓覺有理,把那詩集一扔,便甜甜睡去。
翌日清晨,陸挽瀾梳洗一番,本想去給淑太妃請安,與她商量詩會之事,卻見這婆婆竟然一臉嚴肅地先來找自己。
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完了完了,這是來興師問罪啊!
在太后面前,她那樣護著自己。這才幾天,怎的又變了?上次從皇宮回來的一路,母妃就一直不說話,難道是生氣她假孕一事?
見淑太妃走進房門,陸挽瀾連忙施了一禮,又將她請入上座。
“給母妃請安。”
“嗯。”淑太妃沒有多言,接過陸挽瀾遞過來的茶碗,輕輕抿了一口,看也沒看她一眼,便對門外的人說道,“都搬進來!”
話音一落,屋外侍女“咣咣咣”抬了幾個大箱子進來。緊接著,“嘩啦”一下,又將一捆繩索,和幾個鐵錐放在桌上。
這是要干嘛?用刑?
“這……”陸挽瀾驚的張大嘴巴,不敢相信地看著淑太妃:“母妃,您這、這是做什么?”
卻見淑太妃抬眼輕笑:“你不是要去豫王府的詩會嗎?”
果然!這個老太婆是生氣了!
陸挽瀾不由分說“咕咚”跪了下來,小臉透著惶恐:“母妃您聽兒媳解釋,是王爺非要拉著兒媳去的,兒媳萬萬不敢……”
“你不敢什么?”淑太妃放下茶碗,平靜地看著陸挽瀾問道。
“不敢、去詩會作詩……”眨了兩下眼睛,陸挽瀾說著說著,聲音已幾不可聞。
“哎!看你這點出息!”淑太妃嘆了口氣,面色緩和,“現在知道沒文化,多可怕了吧?”
“?”
啥玩意?陸挽瀾又一次凌亂。
“沒辦法了,你現在只能臨時抱佛腳。”淑太妃說著,讓侍女將箱子打開,“這些都是晏兒十歲之前讀的書,這幾天,你哪都不要去了,就在府里看書!”
看著侍女將磚頭一般厚重的詩詞歌賦、四書五經統統搬出來碼在桌上,陸挽瀾瞬間白了臉,堆在地上。
只聽淑太妃扼腕嘆息地說:“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母妃就是吃了這不讀書的虧了,要不然哪還有那王桂花什么事?所以,母妃定要好好栽培你。”
“詩會而已,你不用擔心!放心大膽的去!”
說著便拿起那麻繩和鐵錐,走到陸挽瀾面前:“要是困了,就頭懸梁錐刺股!”
接過淑太妃手中的東西,陸挽瀾嘴角抽搐兩下:“那,那豫王……”
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淑太妃便對陸挽瀾耳語幾聲:“母妃跟你說,到時候你就……”
“這能行?”
“肯定行!”拍了拍陸挽瀾肩膀,便走了出去。
這一幕,全都被院外的唐風看在眼里,雖然聽不見兩人在說些什么,但是看著淑太妃和王妃兩人的樣子,也能猜個大概。
太妃這是在教訓兒媳!
正急著將此事告訴王爺,院墻上卻飛來幾只雪白的信鴿。
眼尖的唐風一下就看出,這正是刑部尚書陸云禮給王爺的飛鴿傳書。
逮了鴿子趕緊去了書房:“稟王爺!有陸大人的信!”
蕭晏之抬手接過,緩緩展開,一邊默默看信,一邊端起茶杯輕抿。
見王爺慢條斯理地看信,唐風心里卻是惴惴不安:“王爺,出大事了!剛才太妃去找王……”
“噗!”話沒說完,蕭晏之口中茶水霍地噴了出來。
本以為王爺會馬上去臥房看王妃,卻見他冷著一張臉,將打濕的書信丟給自己:
“你確定,這是陸大人給本王的情報?”
唐風接過,展于眼前,驚的他雙眼圓睜:“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