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看不清房頂形勢如何,仰躺在臥房地上的遲錚,抬頭便看見一抹矯健的白羽劃過房頂的窟窿。
瞬間冷汗直流,大喊出聲。
她在斗獸場與豺狼虎豹廝殺皆能全身而退,唯獨在鷹爪之下,九死一生。所以她最是明白海東青的厲害。
外頭雖黑云壓頂,夜色如墨。
可遲錚的銳眸看得無比清楚,玉色如鉤戟的剛爪迅捷勇猛,蘊含千鈞之力,照著屋脊兩側佇立的龍鱗吻獸一抓,便將其裂成數塊彩石。
若是人的軀體被擊中就是五臟俱裂的下場,更何況自家姑娘還是一個嬌弱無骨的千金之體!
她來不及多想,將渾身血紅的唐風安置在一旁,腳下一頓竄上房梁,借力躍上屋頂。
只見面前這玉爪玉喙的海東青,仿佛是撲了個空,兜了一圈又從她后方回旋而來。
眼珠明亮如同閃電,正抖著如同利刀般的翎羽擦飛了一片琉璃瓦。
她側旋著身子,順著斜頂滾到房檐,抬手便死死扣住一截瓦片。
心中正在暗道好險,轉頭竟發現陸挽瀾正一腳勾在飛檐的一排小獸上。
遲錚大驚,連忙喊了一聲:
“姑娘你沒事吧?”
陸挽瀾倒掛身軀捂著肩頭的傷口,想不到這飛禽竟是專門攻擊自己的短處,好在她身手夠快,躲過了迎頭一擊,此時才將將緩了一口氣回道:
“我沒事,你怎么出來了?”
“姑娘在哪,我便在哪。”說完,遲錚便操刀蹬瓦,翻身便又匍匐在屋脊之上。
她揚手甩出雪白利刃,打橫飛向海東青的胸前豐羽。
對方雖為禽鳥,可卻機敏非常,見勢頭不對便抖了兩下翅羽調轉方位,透著金芒的瞳仁一下子就發現了陸挽瀾的蹤跡。
又一次呼嘯著俯沖過來。
土骨論·海靈見遲錚護主心切,便趁著她身子飛撲向陸挽瀾之時,抬手揚鞭揮了過去,鐵索般的軟鞭遂將其腰腹緊緊纏住。
遲錚使出渾身勁力,卻還是無法掙脫。
還好陸挽瀾單手攀上屋脊,振臂飛出數十只毛筆,將這猛禽生生逼退數丈之遙。
可還未等她放下心來,只覺腰上猛地一緊,整個人便隨海靈踏瓦狂奔,被躺著向后拖拽過去。
她旋即將刀刃死死插進瓦縫中,企圖加大阻力,讓自己能想辦法脫身。
身后的海靈似乎也明白她的用意,完全不給她任何機
會,只是一路風馳電掣,向前飛奔。
迸濺的火花隨著刺耳的聲響,擦著屋頂,從東向西,直接將碧色的屋頂破成兩半。還未分開的瓦片便如同被劈開的竹竿一般,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堆疊著飛向地面。
碎裂的瓦片混著不知是誰的鮮紅血跡,像是飛彈一般,射向四面八方。
陸挽瀾見情況不妙,便藏在屋檐下方,徒手攀墻追了過來。
見海東青飛上云霄,瓏格郡主也不著急。
反正她有的是時間,趁這間隙與這燕王妃玩一玩也不錯。
看準了陸挽瀾飛速涌動的身形,她飛身踏上另一座房頂,從肩頭取下連弩,八寸鐵矢便隨她食指扣動扳機,破風而出。
正要翻身幫遲錚對抗海靈的陸挽瀾,聽見耳邊“嗖嗖”響聲,撇過腦袋,便見幾只鐵矢擦著鬢邊從耳廓上方飛了過來,隨后沒入房檐下方的雕花木棱之中。
未等她冒出冷汗,那瓏格郡主便又扣動扳機,一連七發鐵矢疾如雷電,向她排山倒海般襲來。
陸挽瀾登上屋頂,揮著斗篷將面前冷芒卷入其中,雪燕般的身形漾出一朵白蓮,只一個眨眼功夫,便將鐵矢盡數裹在織花布料中。
“摧山弩!”
待看清鐵矢模樣,陸挽瀾嘴角幾不可見地上揚一下:“一支一支發多沒意思。”
說完,便腳下劃圈,鐵矢隨她一個轉身,從斗篷中四散飛出。
瓏格郡主還未將箭匣裝滿,便就被面前的銀色飛矢逼退數步。
不過她并不在意這一時的得失。
若這燕王妃的狼崽被自己的狼崽除掉,那么今日,但憑她自己,就算武功再厲害,也逃不出這天羅地網!
踩瓦而立的海靈,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這燕王妃的父兄手上,沾了無數丹巴人的鮮血,可為什么遲錚這個狼崽,就還要臣服于她?
“我再說一遍!你不歸順我的主人,那就只能殺了你!”
苦澀又詭異的微笑,無聲無息地綻放在海靈嘴角。
她不服氣,主人竟然說欣賞這個叛徒。
還說歸順了土骨論部落,這個狼崽便是丹巴七部最尊貴的勇士!
真是不公平啊!
不過,下一刻,一切就都結束了!
想到這里,這個飛奔的女孩忽然在房檐處停住腳步,喉中發狠地低吼一聲。
電光火石之際,遲錚忽地感覺到海靈握鞭的手,驀然運力,應是想要將自己甩
飛出去。還好此時身下就是房脊下方的木櫞。
她眼疾手快,幾乎是與海靈同一時間,將彎刀插入木頭的紋理。
“嘩啦”一聲,房頂最后一片綠瓦滑落下去,而遲錚的右手緊緊握住刀柄,整個身子已然玄空繃直,與海靈的腕力相抗衡。
可到底刀刃在木縫中埋得過淺,對方手腳并用給軟鞭施力,遲錚便只覺握著刀柄的手再無支撐,整個人便騰空而起。
“來嘗嘗狼崽的血吧!哨鷹軍!”
海靈嘶嚎著,癲狂的笑容讓她整個人顯得愈發猙獰可怖。
眼看著自己就要被送入幾只獵鷹的中間,遲錚面色冷沉,開始盤算著要先擊退哪一只才能有活下來的可能。
若做不到穩準狠,那她今日恐怕就要成了鷹爪下的獵物,難逃厄運!
千鈞一發之時,不知從哪鉆出來一個身披織花斗篷的姑娘,迅速伸出手將這條軟鞭攔腰握住,肩頭帶著大臂向下一壓。
遲錚失去拖拽的勁力,直接掉落在房頂上。
而那海靈還未來得及松開軟鞭,整個人便已被陸挽瀾抓著軟鞭用力一拽,向前跌了過來。
帶著寒鐵項圈的脖頸,猛然間就被這個女人精準地攝住。
“你的血,海東青應該更喜歡!”
說完,陸挽瀾腳下旋足,直接將海靈推向身后朝自己襲來的海東青面前。
尖銳的鷹唳,讓海靈渾身止不住地戰栗,她喉中發出憤怒的低吼。
看著那隨時都能將自己撕成碎片的鷹爪,已落在自己肩頭,海靈眼球已經瞪得老大。
她不甘心!
不能就這樣被撕扯成碎片!
疾沖而來的海東青根本無法分辨敵我,鋒利的鋼爪意料之中刺入海靈的雙肩。噴涌的鮮血,隔著老遠都濺到了陸挽瀾的斗篷上。
雖承受著無盡劇痛,可海靈卻仍是緊咬牙關,死死攥住肩頭上鋼鉤樣的鷹爪,在做最后的抵抗。
“姑娘小心。”遲錚見狀,急忙操刀護在自家姑娘身前,生怕這海東青隨時撲過來。
只是讓在場眾人沒想到的是,正在這玉喙即將啄向海靈頭頂之時,王府后院忽地響起一陣鳥雀出林的聲響。
而那其中,似乎還有一只更加兇狠的怒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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