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定國府別院上方響起一陣哀嚎,京城的天也徹底亮起來。
城南邊,被院使郝大山改良的藥方漸漸有了效果,更多的病患愿意配合治療,太醫院和吏部驅疫有序進行;城東各處的官署,也因為新一天的到來而越發忙碌喧囂。
工部才修完了暴雨沖毀的河堤,便得了為榮貴人修陵寢和為燕王建新府邸的差事。榮貴人的陵寢左右就是照著規制去修,倒不是難事兒,反倒是燕王的府邸讓工部負責營繕的官員犯了大難。那鄭王的圖紙不但繪制得精美絕倫,那寢殿的單檐歇山頂上卻又生生掏了個天窗出來。
工部營繕司的人正要去找尚書王毅全商量開工事宜,卻聽說尚書大人又領了個打造倭刀的苦差事,此時正在二堂撓頭。
一干人等不想觸他霉頭,便只能到處翻找舊時的圖紙參考。
工部忙得腳不沾地,兵部上下也沒閑著。
天還不亮就開始整理神機營中軍里被治罪將士的黃冊,不過幾個時辰就已整理出兩千余冊。這些人連同一家老小,不日就要從軍戶中劃出,而他們名下的所有田產鋪面都將盡數充公。
而原兵部左侍郎和一眾主事因與神機營為共犯,昨日夜里已被刑部判了斬立決。
正當兵部人人自危之時,卻迎來了新任兵部左侍郎徐光麟。謝家在兵部一家獨大,圣上這般安排,也算是給了不愿與謝家同流合污之人些許安慰。
可一個月后,大周便要派使團護送烏倫格世子及世子妃回丹巴七部,而如何調兵應對,則是徐光麟初入兵部所面臨的頭等大事。
他隨即找來禮部和鴻臚寺的人商議此事,待確定初始方案后便擬了折子,準備今日恭迎圣駕后呈到內閣。
只是,當他將方案上所需預算總數叫人提前知會戶部時,戶部尚書姚廷安卻是愁得唉聲嘆氣。
偏就在此時,戶部冀北清吏司主事捧著內閣通過的賑災驅疫開支的票擬,站立在他面前:
“大人,這票擬是謝太傅親自去圣上跟前求來的。說是冀北布政司前些天遭了水災,城南驅疫時又毀了不少田地。若是這筆銀子戶部不肯拿出來,災民、病患就算是熬過了時疫,也熬不過這個冬天。總共就三萬多兩銀子,倒是不多。”
“不多?”
冀北清吏司主事剛說完,陜西清吏司主事冷哼著扔下自己手里的賬本,道:
“這陜西和臨省多個布政使才報上來,說今夏遭了旱災顆粒無收,不但幾十萬人的吃飯成了大問題,就連明年的春耕種子都沒銀子去買。三萬多兩銀子他謝太傅說要就要了去,那冀北和城南的人既然能得了救濟,陜西和臨省的災民就不能落下。要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說得容易,你我又變不出銀子,也是難辦。”冀北清吏司主事也是無奈。
“倒也不難。”監管漕運的云南清吏司主事適時開口,“好在江南各地今歲豐收,這幾日正押著漕糧從運河進京,若是能按時足數上繳,便可開倉放糧,也能解了燃眉之急。可明年春耕的開銷尚不清楚,保不齊還有別的州府哭窮,至于旁的支出,能免則免了吧。”
這主事說完,戶部堂上又恢復岑寂。
免了旁的支出?說得輕巧。
工部修陵寢、建王府、造倭刀的票擬,禮部操辦出使丹巴七部、和親嫁妝的票擬,還有那兵部時不時呈上來的軍餉票擬......一張張,雪花似的送到戶部衙門。
哪個不是迫在眉睫?
姚廷安嘆了口氣,收了票擬:
“各處都苦,都讓想辦法掏銀子。國庫雖說沒那么多銀子,可軍餉的事兒耽擱不得。”
他說完,執筆蘸墨批了兵部的票擬:“現在圣上又要大興土木,既然說了也不好不辦。”
“城南病患和冀北的災民,也不能坐視不理。”
姚廷安慢悠悠地說著,批了票擬后又翻開繳納漕糧的名冊,在上頭圈了幾個重點:
“讓他們一個月之內,必須把漕糧足數上繳,違令者以糾約抗糧之罪,發刑部受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