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云帆這個浪蕩公子似要對自己人出手,匠頭身后的工匠立馬抄了家伙,不顧匠頭的阻攔便圍上前來。
老六陸云策雖然手無寸鐵,可他哪受得了這委屈,舞著拳頭就要跟眾人來個硬碰硬。
“怎么?欺負人還不許反抗?來啊!小爺怕你們啊?”
“老六!你別沖動。”老四陸云昭卻是頗識時務,知道雞蛋碰不過石頭的道理,連忙拉住陸云策,
又上去勸陸云帆,“二哥,有話好好說。”
“老子跟這種人有什么好說的!”
陸云帆不依不饒,工匠們雖然沒再上前卻也沒有退讓。
正當陸云昭不知如何勸阻之時,卻見這匠頭朝自己討好地笑了笑:“還是陸四爺明事理,小的這么安排也是事出有因,
您聽小的解釋啊!”
他說完,回身揚手就是一鞭子,對著工匠們大喝:“都他娘的反了啊!把斧頭給我放下!”
圍在陸家三兄弟周圍的工匠們一哄而散。
“算你識相!”陸云帆見狀,
不情不愿地松開了手,卻還是憤怒不已,指著匠頭的鼻子就開始咆哮,“一門紅夷大炮六千斤!十頭牛都都拉不動,你讓我們兄弟三個去拉三十門!你安的什么心!”
“陸二爺息怒。”匠頭旋即滿臉堆笑,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這都是刑部尚書陸大人千叮萬囑的,讓小的對幾位爺一視同仁,在王恭廠多學些手藝,小的也是為難。”
“老三說的?”陸云帆一把搶過書信,逐字逐句去看。
陸云昭和陸云策也湊了過來,小聲嘟囔:“陸云帆、陸云昭、陸云策三人,所犯重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服役三月,不可為其三人網開一面......”
“......務必挑繁重苦役,
磨練幾人心性耐力,不必顧忌陸某人。若有違抗者,可......可鞭棍伺候?!”陸云帆讀到這里,忽地拔高聲調,不敢相信地看著兄弟兩人,“這真的是老三的筆跡!還有他的私章!”
見二哥滿臉驚恐,陸云昭和陸云策也傻了眼,異口同聲問道:
“那怎么辦?!”
“老子怎么知道!”陸云帆已經咬牙切齒,“我早說過老三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們不信!看見了嗎?他現在這是要大義滅親!”
陸云帆說完,宣紙已經被他攥成一團。
心里氣憤之余,更是哀嚎不已:
刑部的人不是說了已打點好一切?自己來這就是走個過場。這他娘的怎么跟之前說好的不一樣?
現在第一天就是這個情形,后邊三個月怎么過呀!
一旁匠頭見三位爺一臉愁容不言語,便開始獻計獻策:“幾位爺別喪氣啊!燕王妃不是才送了些銀錢細軟?”
“你什么意思?”陸云昭一聽到這個提議,頓時滿臉警惕。
“嗨”匠頭笑著指著身后,“咱們王恭廠的工役除了幾位爺確實沒剩多少,可各房剛下了工的工匠可都閑著呢!這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幾位爺銀子使到位,還怕這三十門紅夷大炮今兒送不到校場?”
“要不幾位爺先商量一下。”見陸家三兄弟面面相覷,拿不定主意,
匠頭也不催促,只掂了掂手上的鞭子笑呵呵道,“就是得算好時辰,若是耽擱了神機營的差事,傳去圣上耳朵里。王恭廠上下都不好過,那幾位爺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說完,不等陸家三兄弟回復,便“啪”地一下,在空中抖個鞭花。
緊接著,四五個膀大腰圓、手拿棍棒的匠頭破門而入,二話不說便把三人按在地上,奪過裝滿銀錢的包袱,交給為首的匠頭
“你們是強盜嗎?!”陸云帆抬手去搶,卻見面前的匠頭一棍子把地上的青石板砸個粉碎,登時閉了嘴。
他現在徹底明白兄弟三人的處境:無論老三信里說了什么,王恭廠的人都不會善待自己!
而陸云昭和陸云策也同樣明白過來。
為今之計,只能先佯裝服軟,再想對策。
陸云昭率先開口:“匠頭大哥!你說的對!對!這銀子嘛,都是王八蛋,可不就是孝敬您的!”
為首的匠頭一聽樂了:“那就多謝幾位爺賞賜了!”
說完,便拎起包袱出去安排工役和工匠:“再來六十人,配上一百二十匹騾子,去神機營校場!”
兄弟三人沒來得及商量對策,便被另外的匠頭們拎起來,推搡著到門外集合。
三人身上均是穿著單薄的錦服和錦靴,雨雪更甚,一打就透。寒風瞬間灌進三人的衣領,冷得他們牙齒只顧打架,已經說不出話來。
一門門紅夷大炮被二十多匹騾子從庫房拉出來,工役和工匠們緊隨其后,奮力推著安置炮管的車板,從王恭廠的后門沖出。
似是一條青色長龍,在雨雪中蜿蜒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