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天有煙雨霧蒙蒙。
寒酥趴在窗前,咬了一口雪花酥嚼著。
門外一位撐著傘的白衣少年在雨中站立著,如畫卷一般。
正感慨著這般時刻,還有這樣仙人之姿,真是大飽眼福。
流蘇端著預備去拜見老太君的禮物給她過目,她忙喚道:“流蘇,來來來,門口有個很飄逸的公子,雨中神仙姿。”
流蘇走過去看了一眼,哭笑不得道:“姑娘,柒王爺在哪里等了你快一個時辰了。因為在院子里等候,不合這里的規矩,所以等外面了。”
“啊?”寒酥愣了一下又道:“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流蘇努努嘴,示意他在的方向,而后道:“奴婢本來是要來請姑娘的,可是王爺說您昨天心情不好。今日多休息些,他正好在門外賞雨。”
寒酥看了一眼外頭的雨和閣樓,竹林花草,道:“那個,茉莉花的茶,備一壺,我去接他。”
流蘇道:“姑娘,你要不還是再化個妝,梳梳頭?”
寒酥道:“一會兒再說。”她隨手從妝臺上找了一個發帶,束起了頭發。
大門開合,柒誠回首。
他溫潤的笑容將寒酥近日的不悅驅散了,長發在肩,簡樸動人。
寒酥面上微紅起來,不得不說,這文弱書生樣子,的確讓人心動不已。
“你既來了,該讓告訴才是。”寒酥這樣說道。
“無妨,我愿意等。”
牧柒誠從來溫潤有禮,對待宮女下人,從來仁慈和善,從無架子。
端了那茶便知道是特地給他預備的,嘗了一口道:“園子里瑣事繁雜,要不要叫人整理妥當了才來稟報給你,然后才一一查驗。或者,你若勞累,該有哪些事情,我替你去看著。”
寒酥道:“天家的飯碗,我可不敢偷懶。不過今日我是要去老太君哪里請安的,園子里的管事的我已經和少夫人說了,她這兩日清點查看了,我再去。”
牧柒誠道:“這樣也好,輕松一些。我來找你是城中一家酒肆菜色極好,晚些你請安過后,我來接你。”
寒酥道:“你等這么久,就是和我說這件事么?可還有其他事。”
牧柒誠笑道:“沒有了,你再休息會兒,我先走了。”
寒酥心底歡喜,送了幾步回來便讓人備衣裳。挑選了一件天青色的銀鑲白瑪瑙珠盤扣的對襟衣裳,看起來柔動人,只梳了一個家常的頭發,別了兩枚青玉簪子。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里頭正說著笑。
老夫人見她來了,喚她過去。
一見寒酥,總覺得莫名親切。
寒酥在一側坐下了,教人端了兩個盒子來。打開了一枚道:“這是陛下教我預備著給老夫人的。”
盒子里是一排十二色的瓶子,每一瓶都是養發的好東西。
她笑道:“今年扶桑上供了好些養發的秘方,陛下用著甚好,囑咐我一定親奉老夫人。”
流蘇疑惑抬頭,卻又低頭下去。這些不是,平時在自己院子里做出來的混著刨花水的養發油么?瓶子倒是皇帝賞賜的。
老夫人道:“陛下,娘娘有心了,只是這御賜的東西,我當跪迎才是。”
寒酥忙道:“陛下還說了,這份東西是一家人的情意,無關君臣。也是娘娘的緣故,陛下才這么看重國公府。”
說吧,老夫人亦笑了,不免又是一場場面話。
開了第二個盒子,里頭是一方銅鏡子。
她道:“這第二樣是一方折陽銅鏡,背面是長壽銘文瑞祥,陽光照在這上頭的正面,折射在墻上能看到反面的花紋。并著牛角的梳子,骨簪,等物。”
寒酥將鏡子捧了過去給她瞧,老夫人看了一會子道:“聶丫頭,這鏡子可是秦漢的。”
寒酥驚訝的笑了一下道:“從前就聽娘娘說過,老夫人是一等一的慧眼,什么寶物都逃不過您的眼睛。”
一時高興,老夫人便要叫人擺上。
寒酥趁機對兩個丫頭說:“你們去幫著,這里頭有榫卯機關,裝上的時候可小心些。”
流蘇和明兒得了示下后,便隨著三個丫鬟上樓去了。
明兒到了二樓,將一枚盒子取來開了,放在遠一點的地方。
流蘇仔細看著這些人,有誰是不很對勁的。姑娘來前交待了,誰比旁人更在意妝臺和脂粉,要記下名字。
明兒放下盒子就道:“我昨兒試了一下,并不成功。你弄吧,我按姑娘的吩咐。給姐姐們分飾物去了。”
流蘇辯解幾句,卻又奈何她不得。
小盒子里,釵環飾物多。兩個丫鬟欣喜的發出了笑聲。而芙蕖雖然緊張,可是聽的那個聲音也有些憋不住了。一分心,被鏡子的機關砸了手。
流蘇忙看了看她的手:“好在沒有傷著?”又柔和笑道:“這機關很容易傷著手的,我安裝好了就可以,姑娘預備的首飾給姑娘們,芙蕖姑娘快去挑選三五件合心的添妝吧。”
芙蕖的余光瞥了胭脂一眼,才同意去了。
流蘇乘著這個機會,將盒子的胭脂用滑油紗布更換了。
明兒擅長和丫鬟往來,排出耳環發釵等物道:“芙蕖姑娘這般貌美如花,我瞧著非得這幾樣寶石的才襯托得上你的容貌。”
流蘇看了這里一眼,將東西準備好了,才過去說道:“我瞧著也是,兩位姑娘覺得呢?”
樓上笑意盈盈,樓下也迎來了拜見的第二人。
瓊元郡主一身淺水晶藍色的軟煙裙搖曳生香,很是美麗。一應裝飾大氣得體,自有氣派和風度。
寒酥心里安慰極了,想著自家的晚生出落的這樣好看,也是福氣。偶然間也會恍惚,這是歲月靜好的蕭秋水,那該多好。
瓊元的衣裳上用細密的米珠刺繡出了瓊花,包含了她的封號。
她跪下道:“給老夫人請安,見過聶大人。”
老夫人喚她起來,莫名間的寒酥感覺到一種對瓊元的疏離。
“這幾日家里頭的事情多,丫頭書可有落下?天涼,注意多穿些衣裳。”
瓊元畢恭畢敬的回道:“先生管的嚴格,不許我們落下功課的。”
老夫人道:“這便很好。”想起什么道:“前兒太虛觀奉來了一卷心經,你去書房抄謄幾份,給奉上去。”
瓊元未坐得一會子,便被喚去抄經書。老夫人的不喜歡雖然并不十分明顯,可是落在她的心里,卻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了。
寒酥瞧著她形單影只的樣子,有些心疼。問道:“老夫人不喜歡瓊元郡主么?我瞧著她也怪可憐的。”
老夫人拍了一下她的手臂道:“都是我的兒孫,如何不喜。只是這孩子從前心思太多,太重。最是不能嬌縱的。罷了,不提這個。你們年紀相仿,若是得空。你幫我多和她說一說話。”
寒酥點點頭,第一次見這個瓊元郡主,滿眼睛的主意,卻還能藏得住。這個年紀,已經是難得了。
可是,一通安排。想來也是父母的主意,亦有可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