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熏著一股子冷香,那味道燃燒到了這個時辰,漸漸散發出一股子柑橘清香。
寒酥看著夏侯燕去了,才放下心來。當即開始檢查房間里設下的機關,見無人來過后才放松下來。
她覺得累極,而眼前與夏侯燕方才的相處卻總是揮之不去。淺色的睡袍貼著皮膚,很舒適。她解了長發,如墨色一般的披在背上。
而手臂上的傷痕,暴露在撩起的衣服袖子下,是從前做活兒留下的痕跡。
她打開窗戶,看著天邊閃爍的星子。
墻壁上的劍,幽幽寒光。皇帝曾經答應過查清真相,而后還她一個公道。
而以皇帝的睿智,是當真沒有查清楚背后的主謀么?還是說,皇帝正在做一個什么局。
月華灑在閣樓里,她開始克制自己想殺人的欲望。皇后,皇后么?
若是眼下,就算是自己不要性命了,行刺成功。蕭家與皇后之間的牽連,難保不會被有心人牽扯出更多的東西。
而省親之前在蕭府的日子,蕭府的財物上已然出現了危機。皇后在一日,蕭家便蒸蒸日上一日,若是皇后倒臺了。沒有子嗣,前朝中,也算不得有如何實力雄厚的大臣做援引。
蕭家,這么些年,海樣的銀子都花在了皇后的名聲上。內里驕奢,身在國都,又遠遠不可能有地方上世家的實力。
可皇后不倒,那么全村一百多人,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而自己眼下,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
皇帝,究竟在盤算什么?
蕭家的那個郡主,未必不是皇后的盤算。這許久時間里,她分明能夠感覺到皇帝對于蕭秋水的愧疚和歉意。
而皇后的性子和那個厲害的景氏,究竟想要用瓊元郡主做什么?而諸位皇子,太子妃妃位已定,子嗣康健,雖然腦子不是很聰明,可卻未必能取而代之。
儲君之外的其他人,大位若定,可未必真的能說上話。
想到如此種種,她心里覺得累極了。
趴在床上,又想到夏侯燕。
夏侯燕么?太監王爺?
一側盒子里的裙子在夜里透出一點光芒,她起身去拿起了盒子,打開盒子看。
吹滅燈火,那身衣裳上,發出彩色的淺光。淡然的彩光將星河海潮顯出極美的樣子。通身漸變的藍色紫色,銀白微紅。
“只應天上有,人間可不會有這種東西。”
她有些憤怒,將東西扔在盒子里,合上放置在另外一側。
那天和她過了招式的道姑,她想到這里,總覺得應該去弄清楚很多事情。
知道的越多,就越有實力。
夏侯燕回了常曦宮,迦樓羅稟告道:“主子,人還是至死不招。”
“七十二道刑罰,可全部用了?”夏侯燕問道。
迦樓羅跪下回答道:“盡數用了,可是那人嘴硬得更。一點也不肯招,眼下只剩下半條命了。”
“哼,能挨過七十二道刑罰,本王瞧著他是個漢子。”又吩咐道:“預備預備,點幽冥香。讓她去問,到了這個程度差不多了。”
地宮暗房設在最底下三層,越往下,刑罰最嚴重。而最底下的一層,是最可怖的。無光,無聲,無人可說話。
人長期呆在這里,不是瘋了便是自殘軀體。
上三層的那個人便是龍影軍的首令,之前聶寒酥在皇后宮門前遇見的人。
執掌著龍影軍二十九年的謝允陽。
他一直潛伏在暗處,當年蕭秋水幾近瘋魔。而龍影軍卻突然之間消失了,幾乎是人間蒸發。
若非大半年前,皇帝被刺殺,這世上,未必有人能再尋找到這支幾乎消失的暗衛。
香料裊裊升起,清煙籠罩在充滿了刑具的牢房里。
這里沒有多少人,且都帶著黑色的面具。身穿一件特殊的,劇毒鳥兒皮膚縫制的衣裳,百毒不侵。
而被鐵鏈捆住雙臂,琵琶骨被刺穿的謝允陽,此刻蓬頭垢面,衣裳已經被血沾滿,干涸,凝結成塊。
地宮里幽幽響起一陣笛聲,他雖然受了重傷,全身幾乎無一塊好地,亦立刻辨別出了這個笛子,是能催人心神的魔笛梵音。
匯集內力,游走周身,突破三十六穴道,讓身上的刺痛更劇烈。
以周生的疼痛,緩解腦子的清醒。
夏侯燕見笛音無用,便從大門走進去,笑著問候他道:“謝兄,多年未見了。還是如當年一樣的,生猛。這些酷刑,你看著可還熟悉,本王手下的人操弄起來,比之你當年,如何啊?”
謝允陽仔細辨別了好一會子,才從這個熟悉不已的聲音里,辨別出是當年的那個人。
而模糊的樣子越發清晰,眼前的人一身暗色長衫,手著一只青玉扳指,面容不見老,雌雄莫辨。
“閹人,你也配在老子面前說話!”
夏侯燕的屬下搬來了一把椅子,他自坐下。
“是么?本王與謝兄多年未見,才見了竟然這般出言不遜,確是為何?”
“哈哈哈。”謝允陽笑了一陣子,終于又道:“我當我是落在誰的手里了,一個閹人,靠著出賣主子,出賣弟兄換了這異姓封王的富貴權勢,也配在老子這里說話。”
夏侯燕冷笑了一下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主子當年被圍在皇宮中,你們在哪里?主子被腰斬,你們又在哪里?這時候來說這些風涼話,莫不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你們背叛主上,也能在此笑話本王么?”
“吾等龍影軍,從未背叛主上,是你,是你,與那奸人勾結,出賣主子,假傳軍令,以至于萬千將士挪至它方。”他憤恨的說起。
夏侯燕道:“你說的不錯,是本王傳的軍令,可卻不是假傳。當年若是主子未死,現在君臨天下的人,可未必是誰呢。”
“罷了,本王是想要讓你見一個人,也算是主子給你的恩典。”他拍了拍手,一個人影從身后走過來。
而謝允陽看著她的影子,絲毫沒有感覺到周圍不斷響起來的笛音。而他方才與夏侯燕對話,連內力也忘記調整。
夏侯燕看著他的樣子,知曉這個人已經發揮了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