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隱去見了太子太傅,一番談講下來,李太傅十分滿意,令他回去等消息。當天下午中樞便傳了調令,微隱從工部主事,調入太常寺,任太常博士。
從九品,一躍而至從七品!
大凡文官升遷,七品、五品,這是兩個坎兒。五品以上,基本上不是清貴便是要害,都是位高權重的角色。七品以下,則被官場蔑稱為未入流。
所以,從九品到從七品,可以說,微隱終于正式進了大秦的官場了!仕途有望!
消息傳來,和國公府中的種種暗流,忽然間洶涌澎湃起來。
尤其是大房諸人,各種羨慕嫉妒的言語眼神都冒了出來。
二房卻沒把這個放在心上。真正讓微隱和林氏欣慰的,是微諍去了一趟國子監,竟真的被孔老祭酒出了卷子考試了一番,然后決定留下他為學生。
有試卷,就證明微諍不是繡花枕頭空空皮囊。
“雖則仍有些勉強,但畢竟老祭酒覺得你孺子尚可一教。你可要好生習學,不得再虛度歲月了。”微隱沉聲教訓。
林氏慈愛地看著又高又瘦的兒子在乃父面前塌肩垂頭的畏怯樣子,柔聲道:“經此一事,以后你妹妹的麻煩可少不了了。你若立不起來,你父親和我百年之后,誰護著她呢?”
幾乎是瞬間,微諍挺胸抬頭,高聲道:“當然是我護著妹妹!母親放心,我一定考個進士出來,以后給妹妹撐腰!”
微飏躲在門后,聽見這話,嘻嘻地笑,回頭悄聲問跟自己一樣姿勢躲著的大燕:“哥哥最近愛上什么了沒有?沖著他這話,我得好生謝謝他!”
“胡旋!小郎最近迷上了胡旋舞!聽說,小郎如今隔一天便一定要去一趟西市胡姬酒肆里走一趟,就是為了看那胡姬一舞!”大燕兩眼發亮。
微飏一口啐過去:“啊呸!這哪是哥哥要看?這分明是你們幾個想跟著我跑出去看!我偏不帶你們去!”
聲音一大,屋里聽見動靜,微隱虎著臉咳嗽一聲:“誰在哪里?”
微飏吐吐舌頭,拽起大燕一溜煙兒跑掉,一聲不敢回!
這一天的打探下來,微飏便知道了:在自己的事情上,雖然母親看似嚴厲,其實是個紙老虎,撒個嬌便罷了。父親卻不然。一應懲罰的措施,都是當年和國公行軍時的條例。雖然她一個女娃娃不挨揍,卻是要蹲馬步、打掃祠堂、擦洗練功房。
這些可太折磨人了。
哪怕只是蹲半炷香的馬步,現在估計都能要了微飏的小命。
所以,一跑了之,是最明智的選擇。
第二天一大早,微諍便打包了行李,讀書去了。而微隱則因為自己剛剛調入太常寺,愈加勤勉,卯時初刻便去了衙門。
是以這一天早起去練功的,竟只有微飏一個人。
“我哪知道練什么……”微飏鼓著嘴抱怨,兵器架子上摸摸看看,又把前一天的功課做一遍,垂頭喪氣地回了林氏的上房吃飯。
林氏看著她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明天你爹就要帶你進宮了。只怕皇上那里早給你預備了一堆功課,你還不趁著今天好生歇歇呢?”
微飏悚然而驚。
果然,第二天進了宮,見到端方帝。第一時間,她家老鄉便指著旁邊站著的一位中年女官道:“這是石磬。她生在軍中,跟了先皇后十年。后來做了御前女官,領著正五品尚儀的職俸。
“你以后出入帶著她,就沒人敢惹你了。她的近身功夫也好,你不是練武么?讓她教你,比你家的功夫更適合女子習練。
“至于規矩禮節什么的,你愛怎就怎么,讓她給你圓場。”
哪怕是當著她家父親,微飏也忍不住歪了歪嘴。
拜托!明知道她前世是做到太后的,論規矩禮節,這才建國的大秦,有一個比她更熟悉更擅長的么?
端方帝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呵呵地笑,抬手令她父親:“你去上值。午后朕讓石磬送阿芥回家。”直接趕人。
待目瞪口呆的微隱走了,又讓石磬暫且下去候著,端方帝這才帶了微飏去后花園去“賞梅”。
一桌的點心小食擺了上來。
微飏挨個兒看了一遍——沒一個長得好吃的樣子,再看看端方帝的得意神情,不由得仰身倒在鋪著柔軟厚密皮毛墊子的大圈椅里,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差不多著啊!我這才解決溫飽沒幾年,沒法跟你上兩輩子比。愛吃不吃!”端方帝沒好氣地彈了她的額角一下。
微飏吐吐舌頭做個鬼臉,看看四周,迫不及待地蹙眉訴苦:“果然是全新地圖,從家里到外頭,跟我前世相比,變化太大了。我難死了啊!”
端方帝一臉早就知道,沖她擠擠眼,低聲笑道:“石磬就是送給你做這個去的。”
原來,石磬原先在軍中便學的是斥候的本事。只是她做上斥候沒幾年,從國內到邊疆,便沒了大戰事。她這才到了宮里當差。
近些年端方帝開始留心京城內外的各種消息,送進宮來匯總時,第一道手,便過的是石磬這一關。
“所以,這位姑姑竟是您最得用的特務頭子?!”微飏張大了嘴!
這可是寶貝!而且是最大個兒的寶貝!老鄉竟然舍得給了她?!
太感動了!
“什么特務頭子!?”端方帝狠狠一眼橫過來,低聲喝道,“我只是收集消息,又不搞恐怖暗殺!”
“不會吧!?哪一朝哪一代沒有特務啊?您不會連個錦衣衛都沒有吧?您去那些百年的世家大族、權貴門庭打聽打聽,誰外頭沒個心腹眼線呢?
“您當皇帝的不給自己弄個最厲害的,那還不被他們坑死?您甭蒙我,您肯定有!只不過沒有擺在朝廷明面上,對不?”微飏賊笑著湊過去揪端方帝的胡子。
端方帝急忙打開她的手:“去!去!讓人家看見!”卻逃不過微飏調侃的眼神,咳了一聲,承認了:“的確有。不過,也是這幾年才弄起來的。也就前幾天,啊,對,碰上你的前一天,才剛剛定下來一個首領的人選,和名號。”
“叫啥?是誰?”
“叫察相。至于人選,我說了你也不認識。待年后宣布了,你去問石磬。”
“察相……這是打算把三法司都歸過去嗎?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什么的?”微飏只一琢磨便明白這個察相的掩護色是什么了。
端方帝輕松地吁了口氣,端了一盞甜酒呷了一口,感慨道:“還是跟自己人說話,省心省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