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回了家,讀書的事情便又放下,倒是練武被重新提上日程。
翌日寅正不到,微飏便被石磐拎到了微家的練武廳,從頭開始糾正她的呼吸吐納、樁式拳架。
只得跟著早起的大燕不一會兒便呵欠連天,被石磐聽見,眉頭一皺,哼一聲:“那個誰,你去一趟前院,看看二郎君和舅爺都出門了沒有?小娘子跟他二位都有話要說。”
大燕擦著眼角的淚花兒,趕緊提提神,答應了,一溜煙兒跑掉。
正在扎馬步的微飏覺得詫異:“我跟阿爹和舅舅有話說?什么話?”
“抻抻這個丫頭的懶筋罷了。”石磬手里的小鞭子呼地一聲抽了過來,喝道,“站樁能走神么?!找打!”
不一會兒,大燕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二郎君正要出門,說若有大事告訴二娘子,他等不及小娘子了。
“舅爺還睡著呢!我跟外書房服侍的小廝說了,等舅爺醒了,他們會馬上遞話進來。”
“哦,昨晚聽見說二娘子吃了姜湯早早睡了,你去看看二娘子如何了。”石磬若無其事。
大燕不假思索地答應一聲,轉身咕咚咕咚又跑了。
石磬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待微飏收功,開始跟著石磬對拳腳,大燕已是大汗淋漓。
“看你一身汗,站在這里伺候,怕是要著涼。罷了,你回去擦汗換衣裳吧。換小燕過來。”石磬淡淡兩句話便又把她支走了。
微飏挑了挑眉。
回到蕉葉堂的大燕一屁股坐到耳房的炭盆旁邊,委屈地重重哼一聲,跟正在對鏡梳頭的范阿嬤抱怨道:
“這尚儀姑姑真是好生沒道理,這樣天氣,支使著我內院外院跑了七八趟,偏什么正經事還都沒有!
“嬤嬤,您回頭跟小娘子說一聲,她便是宮里的姑姑,也不能這樣折騰人咱家的人啊!平常我們服侍小娘子,不也順帶著就服侍她了?她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們呢?”
范阿嬤原本緊繃著臉,聽她一抱怨,倒笑了出來:“好。我跟小娘子說。回頭撥個人給石磬姑姑,讓她支使她自己的人去。”
“就是!有本事,她從宮里專門帶個人來伺候她啊!”大燕又嘀咕兩句,落了汗,自己收拾去了。
范阿嬤看著她忙碌的背影笑了笑,轉身出去。
大燕聽見門響,這才松了肩膀,重又坐倒在自己床邊,雙手支住床沿,閉上雙眼,低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窗下,范阿嬤直挺挺地站著,聽著里頭的動靜,面沉似水。
林氏這邊卻是晨起還說竟都好了,梳洗完了卻發起了熱。
坊門一開,荀阿嬤急令人出去請大夫。林樸本都要走了,忙又進了內院看視,又讓人拿了他的名帖,去請林家相熟的大夫也過來診治。
練功完畢的微飏聽見傳話,胡亂擦了把汗,忙跑去了林氏的院子。只見林樸正在廊下皺著眉轉來轉去。
看著微飏的打扮,林樸嗐了一聲,不跟微飏說話,先指著范阿嬤發脾氣:
“她正是氣血翻騰的時候,不趕緊盥洗換衣,竟讓她就這樣一路走到這里來!萬一也病了,算誰的?
“阿嬤這種時候若是都管不住她,以后就別怪我姐姐換人來管!”
范阿嬤被罵得滿臉通紅,訥訥不能成言,只得低頭稱是。
“舅舅別罵阿嬤,她們哪兒管的住我?我是那個聽話的人么?”微飏笑嘻嘻地拽著林樸的袖子撒了個嬌,才掩著嘴悄聲道:
“我是因為聽說大伯娘一大早便同大伯和二姐姐去走娘家了,怕阿娘這里亂了營,我才趕著跑來的。”
林樸惱得直咬牙:“這焦氏!”
明知道林氏病了,卻仍舊甩手就走,這擺明了就是要等林氏出錯——
如此這般,也算是微家的家丑了,就這樣剝落在林家舅爺眼前,滿院子國公府的仆下們都覺得難為情。
微飏卻不著急,笑嘻嘻地湊過去跟林樸咬了一會兒耳朵,又塞給他一個方勝,晃著袖子撒嬌:“好舅舅了!求您了!”
林樸無奈地笑著搖搖頭:“罷了。那我先去了。昨兒晚上沒回家,也忘了跟你舅母說,她還不定怎么惦記呢!”
“那舅舅快回去吧。”微飏跟林樸道別,令人送了出去,這才回頭看看院子里的人,揚起笑臉:
“荀阿嬤,弄了熱水來,我就在耳房洗洗就好。
“傳話下去,今兒我守著阿娘,家里凡有事,讓她們來找我說話。”
這一天,和國公府忽然多出來的無數家務,并沒堆到林氏頭上,反而讓微飏一個八歲的小娘子,嘁哩喀喳全給辦了個干脆明白。
“我就說這林氏奸詐!”搶在關坊門之前回到家的焦氏聽說,氣了個倒仰,跟自家閨女悄悄恨罵:
“真是商賈出身,再小的機會,她都不放過!這可好,明兒外頭就能傳出去我欺負她、她閨女能干的話!”
“憑什么?!她想博名聲就自己去博,憑什么拿著咱家當墊腳石?這阿芥也是,她才八歲,賬本沒看過、戥子都不認識,她怎么可能處置得了家事?”
微環氣惱得不行:“阿娘!你不是說家里這些人都是你的人,一定會把林氏難為死么?
“怎么如今反而被阿芥那個小丫頭子拿下了廚房、采買兩個貪賄?您都怎么挑的人啊?我便再不用功,我也知道這兩處的人最要緊……”
“你閉嘴!”焦氏瞪女兒,看一眼窗外,方壓低聲音道:“你懂個什么?如今可還沒分家呢!咱們兩房花用的都是你祖父的產業。
“外頭的莊子鋪子雖然是我管著,可這旁邊無論何時都有一個對你祖母忠心耿耿的周管家在……”
微環睜圓了眼睛,失聲:“娘!你讓人偷自己家的銀子啊?你有病吧?!”
“什么叫偷?!”焦氏臉上一片慌亂,“你阿爹已經立了世子,這國公府早晚是你阿爹的。你阿爹的不就是我的?我讓人提前拿一點……”
“您也知道國公府早晚是阿爹的啊?!”微環截口反問,滿面不可思議!
“那您把府里弄得貪賄成風、下人們盜竊偷摸,于阿爹、于你我、于將來,又有什么好處?您這不是自毀根基么?”
焦氏被女兒說得一臉訕訕,支吾半天方道:“好了,我知道了。那兩個人不是已經被處置了?我再挑好的上來便是。”
“娘啊!那兩個人只是被微飏趕了出去,怎么就算處置了?是您讓她們貪的,您就不怕她們把您咬出來?
“何況,眼看著就是冬至大節,家丑豈可外揚?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們倆到外頭去亂說啊!”
微環氣得雙眼通紅:“姐姐跟我說,錦王殿下要選媵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