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當面商量才是最妥當的做法。
微飏其實也很不喜歡讓人在中間傳來傳去的傳話。畢竟很多話,倒手多了,容易出事。
“嗯。還有別的嗎?”微飏問虞小四。
虞小四看著才八歲的小娘子像個三十八歲的誥命夫人一般,一臉平靜的樣子,心頭覺得極是怪異:
“梁先生問了小人的出身,然后打量了小人半天,說小人有福氣。然后才放了小人走。”
有福氣?
微飏挑了挑眉,哼了一聲。
就會說這種虛話。
他既然覺得虞小四有福氣,干嘛不肯離開桓王府來跟著自己謀事呢?
見翠縹回來,也不再多說,讓虞小四跟著她下去安置,又悠悠吩咐:“明兒干凈些,別丟了我的人。”
虞小四以為她在說自己的草鞋,低頭看看腳,想解釋:“小人……”
“小娘子說的是你的行事。”翠縹截口說話,“少廢話,跟我來吧。”
被訓愣了的虞小四乖乖地閉上嘴跟著翠縹走了。
微飏請石磐自便。
“翠微哪里躲懶去了?一下午就看翠縹一個人忙活!”石磐左右看看,抱怨了一句才走了。
微飏笑笑沒說話。
直到晚飯時分,翠微才回到了蕉葉堂。進門便換衣洗手,讓別人都出去,自己留下伺候微飏吃飯。
“怎么說?”微飏邊吃飯邊問道。
翠微從懷里拿了厚厚一疊紙出來,苦笑一聲:“這位的事跡太勇猛了。不如小娘子好好吃飯,吃完了,當話本子看吧?”
“這么多?”微飏笑了起來。
她家神仙老鄉和她一個脾性,不是有故事的人,都不屑于用。
“好吧。”微飏示意翠微把那疊子紙收起來,又問:“舅舅可好?”
“舅爺忙得很。奴婢臨出來,大掌柜手里拿了十七八張紙,迫不及待奔著舅爺就去了。看來就是這一下午堆出來的事兒。”
翠微說著,手下還不忘給微飏布菜,省的她挑食,“哦,還有,舅爺問起小郎君。奴婢自作主張,把那位徐監生的事情告訴了舅爺。”
“哦?”微飏拿著筷子的手一頓。
“奴婢說小郎君帶了位同窗回家,舅爺問清了姓名,當即就要讓人去查。奴婢怕舅爺打草驚蛇,只好說了。”翠微有些忐忑。
微飏卻又開始細細吃飯:“嗯。舅舅怎么說?”
“舅爺還是不放心,問到了吉祥酒館和陽瓜州,安排了人去看。奴婢沒攔住。”翠微說到這里,更加不安。
微飏笑著看她:“你現在知道闖禍了吧?舅舅心里,我和哥哥比天都大。有人居心叵測來打我們兄妹倆的主意,他按捺得住才有鬼了。”
翠微苦笑著點頭。
“不過,倒也怨不得你。舅舅問起哥哥,難道你還能瞞著不成?我又沒有額外叮囑。”微飏安撫她,說完卻也高興了三分,“舅舅查查更好。”
“是。舅爺說,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他查事的法子跟衛軍肯定不同。讓奴婢稟告小娘子,請您放心,就算成不了事,也一定不會出錯。”翠微終于露了個笑容出來。
微飏吃飽了,漱口盥手,然后拿了那疊紙去看,順便命人:“都退下吧。石蜜守著門就好。”
林樸所知的有關班信的消息,跟石磐說得并沒有多少出入。只是把此人當初在家鄉和京城得罪過的人、說過的狂話,七七八八列出來了不少。
“光得罪的人,連頭銜帶名字,就能填滿一張紙。”微飏喃喃自語,好笑得不行。
再有,便是此人若干的愛好。
石磐還說他沒有癖好!?
微飏只覺得匪夷所思。
好吃甜食,好酒無量,酷愛騎馬、御車、乘船、甚至坐轎,以及,愛看戲。
微飏眨了眨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合著是個又饞又懶又愛玩的——天生紈绔。
最后一張紙上,卻被微飏看到了最觸目驚心的三句話:“嫉惡如仇,心狠手辣。曾因御下某奸殺案犯拒捕,親手剁掉兇犯雙臂雙腿。”
臥槽……
殺人不眨眼。
微飏倒吸一口涼氣。這不愧是在軍中待過,看來也是個經歷過血海刀山的主兒。
這樣的人,做錦衣衛。
鐵血有余,圓滑不足,怕是——
微飏輕輕地自己推翻了自己之前做出的“舍他其誰”的結論。
想一想,微飏找了個信封把那疊紙裝了起來。
她打算明天讓虞小四去找千山,托他把這個遞到御前。一則是稍稍給端方帝即將建立的特務組織打個樣兒,二來,就是想提醒端方帝一下,他這個察相人選,其實是個很有七情六欲的主兒。
察相可以統籌三法司,卻未必能把錦衣衛這種特務組織做得合格了。
畢竟,需要專業訓練,也需要隱藏手段。心狠手黑臉皮厚,狼心狗肺笑面虎,哪一樣都缺不得。
滿心琢磨著這些事,微飏夜里睡得都不算踏實。
第二天一早,微飏正點兒起身去練武。意外發現,石磐竟把虞小四也揪了來,讓他給微諍當陪練。
這個人選簡直不能再恰當。
微飏啞然失笑。
“你要出門還得我從別處聽說!下回再這樣,你看我揍不揍你!”微諍氣呼呼的。
微飏不露痕跡地瞟了一眼虞小四。
小猴兒的拳腳頓時刁鉆了三分。微諍一個不留神,險些被一記掃堂腿掃出去:“哎喲我!你掃實著我腿就斷了!”
再不敢大意,打起精神來老老實實跟虞小四過招。
啊,整個世界清凈了。
早飯過后,微飏帶著石磐翠微和虞小四,上了尹叔的馬車。
微諍和徐云客卻比她們出發得早。按照微諍的話說:“我去玄都觀打個前站,瞧瞧有沒有什么麻煩。”
況雨霏早就興奮地在嘉定侯府角門外等著了。
見微飏的馬車來了,毫不客氣地爬上來,把翠微和石磐都趕出去:“我現在就要跟阿芥一起!”
石磐無奈,自己坐在外頭,讓翠微和虞小四去另一輛車上坐。
虞小四轉轉眼珠兒,跳下來,卻不去那輛車,而是走在國公府的馬車一側。
微飏挑開窗簾看他:“走著?”
“是!小人腳程快,正好給小娘子瞧瞧這點子小本事。”虞小四叉手笑道。
微飏指指他的腳:“油嘴。你今兒穿著新鞋,當心磨腳。明兒跟尹叔說,再出門給你多備一匹馬。”
虞小四大喜:“是!多謝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