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端方帝還是吃得有些醉了。
千山忙張羅了地方,讓他歇個午覺。
原本翠微也打算催著自家小娘子去睡一會兒,可微飏卻粘著班信,一忽兒要聽他在邊境時打仗的故事,一忽兒問他那傳說中一院子的珍稀異獸都有什么,一忽兒又拉了他到院子里逗那只獵鷹飛上飛下。
連班信都覺得聒噪了:“你再鬧下去,陽關煩了,扇你一臉雪泥,你可別哭!”
小鬼頭瞬間藏到班信身后,嘻嘻地笑。
錦王在旁邊也笑著看。時不時和班信閑聊兩句。
就這樣不尷不尬地過了一個來時辰,端方帝終于睡醒了。
錦王聽說,忙進去看著內侍如何服侍端方帝更衣喝茶,說說笑笑。
爺孫兩個從屋里攜手出來時,微飏只聽見端方帝笑呵呵地點頭:“就是這個話!再過個五六年,你那幾個弟弟,總有那好的,興許能配上阿芥!”
到底還是沒打消包辦自己婚姻的念頭!
微飏只覺得怒火蹭蹭地往上冒!
一回頭,翠微正在跟一個護衛交割那兩罐兔頭。微飏二話不說奔過去,上手就搶:“這是我特意給皇帝爺爺做的……”
然后“手滑”,兩個罐子都順順當當地落在了地上。
脆脆地“咣當咣當”兩聲,滾落一地兔頭。
錦王嚇了一跳:“這是什么?!”
端方帝欲哭無淚:“朕的兔頭……”
“啊呀呀!這可怎么辦?我好容易才收集到這么多兔頭,如今寒天凍地的,又是大年下,可哪里再去找兔子呢?”
微飏滿面無辜,格外敷衍,“爺爺,這可沒轍了。明年下半年兔子長肥了再說吧!”
這邊端方帝和錦王剛要搭話,班信已經極為默契地接上了微飏的話:“哎?我在川滇吃這種東西最多。
“阿芥若是家里有多余的兔子肉,倒可以用這種做法幫我制一些!”頓一頓,又笑,“勞煩了你的廚娘,我必有賞。”
微飏一口答應,甚至還把端方帝和錦王等人都排除在外:“班侯既然在川滇往來日久,那必定對香茅、折耳根和花椒等口味不排斥?”
“極愛!”班信的眼睛都亮了。
微飏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晚上回去就做,明兒必給班侯送來!”
一聽香茅、折耳根,端方帝的臉都苦成了一團。
錦王莫名,輕聲問:“祖父?那都是什么?”
“極難吃的調料……”端方帝哭喪著臉,非常清楚明白微飏對他的所有提親都表達了嚴詞拒絕。
微飏提前了一刻鐘,跟端方帝錯開行程,頭也不回地打道回府。
班信則以“崴了腳”為理由,賴在千山的莊子上不走了。
想來想去,端方帝決定來跟他問計:“阿芥那里……”
“阿芥一丁點兒嫁入皇室的意思都沒有,陛下您最好永遠別再提了。”班信直率地告訴他。
端方帝嘆了口氣,只得點頭,接著又愁眉:“那我的兔頭……”
“明兒您找人悄悄地去一趟和國公府,哄幾句,再把原料什么的補上,不就得了?”班信笑著建議,往千山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端方帝拍手:“好!他和石磐有交情,必定能成!”
高高興興地在錦王的陪伴下回城。
獨自留下的班信好言好語讓莊子里縮手縮腳的人們都各自去忙,眼看著人群散去,臉色一變!
肅然吩咐隨從:“你立即回去,帶三條細犬過來!兩大一小,最好是母子。臨走留一條小的給錦王,大的,我要用。”
已經憋屈一整天的隨從立即便明白了過來,瞬間變成領取作戰任務模式:“是!必是鼻子最好用的!”
班信滿意頷首。
隨從疾速去了。
一會兒莊子上的人來幫他看茶看炭盆,班信親切隨和,問起家中老小和往日艱難,笑著贊千山:
“我跟他認識六七年了。那真是個少見的謹慎人。我一直還說他怎么不成家不娶妻,敢情是為了這個。
“往年也就算了。如今我比他的俸祿多了,你們若有不方便找他的,盡管往公主府給我送信兒。我也不認你們誰是誰,我只當給我兄弟幫幫場子。”
最后這句終于感動了那人的心腸,揉著眼睛感慨:“我們跟班侯一樣的,只認千山一個人。”
班信挑挑眉,笑:“千山忙得很。過兩天我腳好了,我把附近都轉轉——我最不耐煩人情往來,我就在這兒過年了。
“想來你們也知道,京里敢惹我的沒幾個。萬一這幾處莊子發現了什么不妥,我幫你們平了就是。”
這人頓時喜出望外,忙道:“那您一定保養好了。若有什么用得著我們的地方,請一定開口。”
班信含笑頷首。
成了!
回到家的微飏心里毫無波瀾。
其實她也很篤定端方帝不會真的逼她嫁給某個特定的人。只是,當著錦王和班信,她一定得把自己的態度明明白白亮出來。
尤其是班信。
所有的錦衣衛,眼睛盯得最緊的,一定是黨爭,或者說,奪嫡參與者。
她得離這件事,遠遠的。
“今兒倒是意外收獲。”微飏最開心的是贏得了班信的維護和信任。
啊,還有!
吃貨的樂趣只有吃貨才能透徹地懂得!
微飏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把駱媽媽叫到跟前,仔仔細細地吩咐:“拆下來的兔肉,切丁,腌好。照著先前做兔頭的法子。火候一定不能大了,肉柴了可就吃不得了!”
駱媽媽滿臉發懵:“您什么時候要?”
“明兒一早!我開單子,你拿去大廚房,單子上的東西要齊。跟著您這兔丁,開城門就讓尹叔送出去!”微飏一邊在內室換衣服,一邊高聲說道。
翠微笑著探出頭來,溫聲添一句:“小娘子今兒已經答應了人家了,駱媽媽可別誤了。”
原來如此。
那必是貴人了!
駱媽媽剛覺得緊張起來,又聽微飏在里頭喊:“香茅和花椒多放些!若城里能找到折耳根,就再舂個雞腳!”
眾人都茫然:“舂……雞腳?”
微飏換好了衣服走出來,看看眾人的表情,嘆口氣:“算了算了,當我沒說。”
吃貨的悲哀啊!
就是料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