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王那邊怎樣?”微飏往下問。
這回,虞小四抬起了頭,稍作躊躇,方道:“錦王殿下在兵部很受排擠。
“就一開始!一開始很受排擠!
“但是從陛下宣布景王祺王進工部刑部歷練學習之后,兵部立即換了一副臉孔。整個兵部都對著錦王殿下打開了大門。
“可是錦王只笑吟吟地進去看了一天,第二天就只是在兵部大堂喝了杯茶。然后就借口錦王妃不大舒服,就走了。
“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微飏皺起了眉。
難道兵部真的有臟事兒?而且,還被錦王看到了?!
兵部不至于這么菜啊——
可是,兵部那幫殺才,最擅長的就是簡單粗暴。
我給你看了,你看見了,可是,你敢動嗎?!
錦王如今的表達,就是:不,我一點兒都不敢動。
可錦王真的是這種人嗎?
不是。
微飏的臉色沉了下去:“小四,你安排一下,盯幾天錦王。要遠,要不停變換人。寧可跟不住,不許露相。”
虞小四愣了片刻,有些不自在地低了頭。
“我問的是我伯娘的娘家有什么麻煩你,你卻繞了這么大一個彎子,跟我說所有的皇孫,最后才告訴我錦王進了兵部。”
微飏苦笑了一聲,“你這不是明著告訴我,錦王只怕是要在兵部搞事。而我伯娘的父親就是庫部主事,所以才會慌了么?”
果然,在小娘子跟前玩心眼,自己還有點兒嫩。
虞小四牙疼一般咧了咧嘴,抱拳彎腰,低聲請罪:“小人,小人自作聰明了……”
“這些消息只怕不是你一個人搜羅來的吧?”微飏話鋒一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虞小四再也不敢弄鬼,老老實實地說:“韓爺說,小娘子韜光養晦,咱們卻不能就這樣吃白飯。
“年后,外頭的事情一波又一波,都是私底下,各方交手也是稍碰即撤。
“韓爺說這樣的狀態最不尋常,所以已經把他那幾個老兄弟都用了起來。
“這些消息就是韓爺拿到的匯總。今天原本便想求見了,見我出去,便索性讓我進來都稟報了。”
“跟我說的時候繞彎子,這個事兒是你的主意還是他的?”微飏有些不客氣地敲了敲桌子。
虞小四不安地眼光亂晃:“我聽了嚇一跳,問韓爺要不要緩著點兒告訴您,韓爺讓我滾蛋……”
“你放心。這世上,能嚇著我的事兒,不大多。”微飏笑了笑,算是寬宥了虞小四這頭一番的小心思。
“是。那小人出去跟韓爺商量著安排去。”這回,虞小四徹底老實了。甚至知道這種大事,必須要跟老鳥兒請教,再也不能自作主張。
微飏點頭,讓他走了。
旁邊已經努力想明白了這件事背后意義的石磐,臉色有些難看:“兵部,不干凈?”
“而且,小不了。”微飏嘲諷地一笑,眼皮一撩,“姑姑還記得老兵和遺屬安置的事兒么?”
就是徐氏遺書上抱怨的。
石磐臉色一沉。
“徐氏的遺書遺折,朝中重臣,無一不知。可是陛下手里缺人。
“班侯剛解決了人口失蹤案,連殺帶抓,卻只動了那幾個徐氏交待出來的老關系,和陽瓜州當地駐軍的幾個人,而已。
“更何況班侯在軍中待過,三五分的香火情必是要顧的。一時半刻,照常理,他不會往兵部伸手。
“桓王殿下倒是拔刀見血,卻是僧道這種日常瑣碎。
“至于其他人——大理寺正卿一向都是個好好先生,不然郭懷卿的日子也不會過的這么難。
“郭懷卿的才能一般,僅夠一個京兆府。
“刑部沒了一個高成,又告老一個甄侍郎。就是姑姑那話,空了。”
微飏冷笑,“所以,當錦王殿下這個連人口失蹤案都得旁人幫忙收拾攤子的年輕人去了兵部,你猜他們會怕么?
“若錦王的性子不硬氣,又有先前的失敗經歷時,您說,當他發現了兵部的臟污,他又沒人又沒權,他會怎么做?”
“裝聾作啞。”石磐揉了揉太陽穴。
或者呢?
微飏瞇了瞇眼睛:
“我知道了!
“祺王被派進了刑部,他還是看似跟班侯是同一個犬馬聲色的性子,他還跟錦王極好!
“若這個時候兵部再難為錦王,焉知他不會走祺王的路子,一股腦子把這件事捅到班信眼前?!
“祺王可不一樣。祺王身邊有景王,背后是端王。
“咱們這位端親王可不是什么沒權沒勢的閑散王爺、善男信女!
“與其到時候要跟祺王、端王、班侯三方勢力打交道、談籌碼,還不如直接把事情圈在自己和錦王的地盤上。”
這才是兵部直接把肚皮里的臟貨掀給錦王看的最根本的原因!
如今,錦王,至少看起來,已經如了他們所愿,很乖順地開始繞路而行。
但如果錦王一直都只是彬彬有禮地在旁邊袖手看著,既不離開、也不下場分一杯羹,兵部只會如鯁在喉。
——萬一這位郡王爺口蜜腹劍,打算著收拾好了證據,再去皇帝面前告他們的狀呢?!
所以,兵部一定會獻一個替罪羊出來的。
這個人選……
微飏冷冷地看了西南方向一眼。
——那是焦氏的院子。
焦某真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和國公的親家。
嘉定侯的姻親,自己不能不管的親戚。
可他只是個主事,只怕是背不動這么大的一口黑鍋。
“兵部如今都有誰?”微飏問石磐。
“尚書苗威苗孝義,前些年在東南帶著水軍打海匪,陛下贊他兵法得當、護佑海防,所以升的快。
“侍郎郭茂郭盛安,是慎國公世子的舅兄,一身橫練功夫罕遇敵手,且性烈如火。解決問題從來不講道理,只論拳頭。”
石磐嘆了口氣,“原本這兩個都是正經被陛下從軍中拔擢起來的,很吃過些行軍打仗的苦。先前出徐氏那事,我都不敢相信,他們倆能苛待軍卒……”
“就要這樣的人,才好說是被奸猾的胥吏耍弄手段、蒙蔽視聽了呢!”微飏一聲冷笑。
如今河清海晏,水軍賦閑,苗尚書肚子里那點兒彎彎繞,就都放在了這些事情上嗎?!
那這水深九丈的京城,可就要讓他失望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