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這樣了,不如就順著桓王的心思,好好捋一捋查一查。當年之事,陛下覺得已經了結。但在不少人眼里卻又未必。何不再翻一遍呢?也好讓他們死了那個心。”
微飏到底還是站在桓王一邊,勸端方帝徹查當年的案子。
端方帝抬頭,疑惑地看著她。
不是告訴過你,那件事是先二皇子的母親先楊賢妃做的嗎?動機、證據,每一樣都充分。
如果真的把這個結果翻出來了,豈不是要桓王和錦王翻臉?
甚至有可能,會有人拿著這個當借口,指鹿為馬說錦王當初遇刺,是桓王指使也說不定!
微飏彎一彎嘴角,輕聲解釋:“事情早晚是要查清楚的。與其等著未來查,不如現在查。別再拖了。”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一定能查得清?”端方帝緊緊地盯著微飏。
還有其他的人知道這件事?
他們一定會用這件事做文章?
若是拖到某個關鍵節點,怕會引起更大的麻煩?!
微飏緩緩頷首:“我總是篤信,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凡走過必有足跡,凡做過定有舊痕。”
鑒于微飏跟他提的正經要求幾乎從未落空,端方帝即便是再遲疑,也只好點了點頭:“好吧。那就查吧。三九,去跟刑部說,讓他把案子移交給班侯……”
“倒也不必太急。”微飏忽然又插了一句,“刑部說不定能查到更多更有意思的線索也不一定的。”
徐侍郎是三皇子端王的岳父,如果此事能扯到錦王一系的頭上,想必也會很積極?
端方帝自認為理解了微飏的攔阻,順口答應:“那就算了,明天早朝之后再說吧。”
看看端方帝并沒有真的生氣,微飏也便就告退:“我跟我哥哥好些日子不見了,他才回了家,我回去看看。”
“哦。你家小二郎考試辛苦了。”端方帝順手賞了些補品讓微飏帶上。想想又惋惜,對桓王抱怨道:
“你那個幕僚,姓梁的。我一直想問一直都沒機會,他到底是為了什么死活不想考試?給朕當朝臣很委屈他嗎?”
微飏眉梢挑起:“不是說他是為了西夏諜報和修訂見聞錄,奉了您的旨意去的嗎?我問他錯過考試的事情,他還說趕巧了!”
端方帝瞪圓了眼睛:“呸!我生生地弄出個恩科來,第一件事就是想讓他入朝,到時候你和阿衍也有個正經幫手!他自己非要去西夏的,管我什么事啊!?”
兩個人的目光一起看向桓王。
桓王苦笑著摸了摸鼻子:“他前幾年嫌麻煩,臉上那道假傷疤總忘了貼上去,有一回跟我一起出門,算是露了相。回來后就一直后悔。這次恩科的旨意下來,我也問過他,不如就索性入仕。
“他卻說一來這次恩科若是沒別的牽扯,說不定還能平平安安地過去,但如果他進考場,那幾乎可以肯定會出事,而且一定是他作弊、我偷題。到時候不論案子的結果如何,他和我都會被推到風口浪尖。
“他自己說,桓王殿下必定是沒事兒的。但他就難免會成為旁人泄憤遷怒的對象,各種害人的手段怕是接踵而至。他嫌麻煩,說沒必要。”
端方帝冷冷地怒哼一聲。
但微飏卻已經聽了進去,甚至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書生。桓王府本來人手就算不上多,再分出人去專門保護他,實在是不劃算。”
“你當做生意呢?還不劃算?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會出事?”端方帝沒忍住反唇相譏。
微飏雙手一比桓王:“這不已經出事兒了?!”
端方帝一滯,悻悻。
“而且,我還跟您說,明兒朝上,說不定就有那臟心爛肺的,直接把屎盆子扣到桓王頭上,用的借口就是他原本想要安插自己的人進朝廷、收買人心什么的。”
微飏說完這句,對于其他的話也就沒興趣再說再聽,告辭而去。
端方帝本以為桓王會趁機跟微飏聊聊,揮手命他也退下,誰知桓王卻不肯走:“我好容易來了,就陪皇祖父吃個午飯可好?還有小七,一會兒放了學,也叫了來吧?”
這就是個借口。
端方帝順著他說,讓微飏先走,沒了旁人,才苦笑著問他:“你怎么忽然跟阿芥這樣見外起來?一直以來的,你們不都走得挺近的?”
桓王沉默許久,才低聲答道:“我也一直以為我跟她走得挺近的。可是漸漸長大了,才發現,她并不是跟我走得近,她一直走得近的人,是梁擎。”
這句話一說出口,祖孫兩個齊齊沉默了下去。
片刻,桓王抬起頭,誠懇地看著端方帝,輕聲問道:“從那年在銀鉤后巷遇到她和梁擎開始,祖父就對她無條件地信任寵愛,甚至因為她,始終都不曾動問過梁生的來歷底細。
“孫兒想知道,除了偶遇,除了氣味相投,祖父和微家這位小娘子,究竟還有沒有別的什么淵源?”
居然在這種時候問這樣的問題?
端方帝上下打量桓王片刻,反問他:“這個問題想必在你心頭已久。怎么今天會想起來問?難道是覺得朕寵愛阿芥,于家國大事有不妥了嗎?”
“剛才看見祖父原本盛怒,長安一句話便能安撫住您,孫兒心頭覺得怪異。”桓王的聲音輕飄飄的,“上一次能這樣勸您的人,孫兒記得,是皇祖母。”
也就是先孝恭皇后崔氏。
“我還以為,你把小時候的事情都忘光了呢。”端方帝呵呵輕笑,斜倚在榻上,目光悠遠地投向窗外。
“你皇祖母是個善良溫柔的女人。不論什么事情,只要她開口,我就能斷定,她一定是好心。未必是為了幫誰不幫誰,她只是希望大家都過太平日子。
“所以我才相信她。她也從來不對我說謊。
“名利權位,我們夫妻兩個攜手一步步走來,彼此心里都知道,都不是那種一定要得到些什么的性子。”
端方帝喃喃,說到這里笑了一下,看著桓王,“這一點上,你感覺還真沒錯。阿芥也是這種人。她什么都不圖,就圖我能死個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