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皺眉:“你去?”
“我是小字輩,又一直沒個正形,在小姑姑跟前,也撒過嬌、也頂過嘴,甚至還鬧過脾氣。我去看望她,隨口提一句,應該不是大事兒。”
祺王恭敬地雙后垂在身側,仔細地跟端王回話,“只是須得父王告訴我,之前可曾答應過小姑姑什么事情沒有?”
端王看看他,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贊許點頭:“算你還有點小聰明。你去跟你小姑姑說,守靈的皇孫們,有石磐他們幾個守著,請她放心。”
所以小姑姑跟自己父親祖母的交易籌碼,是所有的皇孫和石磐等人。
祺王心領神會,欠身行禮,然后出去。
路過偏殿,祺王想了想,命人去叫祺王妃:“跟祖母和母親回稟一聲,說父王命咱們兩個去看望小姑姑,然后你去御膳房裝一些湯水,咱們帶了過去。我在宮門口等你。”
里頭楊雪衣聽見傳話,忙去跟俞妃和端王妃告假。
俞妃一聽就知道兒子怕端王妃弄巧成拙,所以派了最會說話的孫子孫媳去補救,淡淡地點頭表示知道了,讓楊雪衣去罷。
端王妃卻忙問:“怎么不是你三哥三嫂一起去嗎?”
“小三郎去做什么?那孩子那樣實誠,去了除了能跟他小姑姑一起哭,還能做什么?!你快去換了衣服,跪靈去罷!這些外頭傳了話進來的事情,你不要管!”
俞妃滿心不耐煩,說話越發不客氣。
端王妃咬著嘴唇先轉身去隔壁換衣服。
馮幾低著頭跟在她身后。
“你怎么回事?在宮里,在外頭,都那么多話說。只一見了長安,你怎么就變啞巴了?”端王妃等身邊只剩馮幾一個的時候,終于想起來訓斥抱怨他。
馮幾偷眼看看周遭,走到她身邊,聲音壓得低低的:“此事與您什么相干?這本就是淑妃娘娘和王爺跟公主談下來的事情,前因后果都事后才跟您草草帶過,憑什么后續得罪人的事兒讓您去做?
“小人在宮里多年,太知道咱們王爺的性子了。您什么都不管、安享富貴,連上徐家,都只聽話做事、中規中矩,那才好呢!
“果然在這個時候,您就跟鎮國公主相處融洽了,您猜咱們王爺心里,會轉什么念頭!?”
端王妃哼了一聲,白他一眼,小聲道:“這些我還不懂?用得著你來教訓我?”
“……”馮幾語塞。
端王妃瞪他:“你是不是怕她?”
“怕她?!”馮幾臉上閃過陰狠,“我師徒一支,被甄三九壓了多少年。去年小人剛爬出了掖庭,就被她一句:陛下身邊不用那么多無關人等,我就只能守個門而已。
“如今小人跟的主子可是未來的中宮皇后,前程似錦。她一個上輩子的破公主,先帝的后事一完,她就只能回她的長公主府去守孝三年、空耗青春。
“三年之后,天下朝中,哪還有她的立足之地?!我怕她做什么!?”
這一套話,聽得端王妃心里一陣舒暢,笑著斜睨他一眼,哼道:“嗬,野心不小啊!”
“小人跟著您,若竟然去想什么安穩度日、歲月靜好,那豈不是找死?!”馮幾低頭幫著端王妃整理裙裾,小聲嘀咕,“天子守孝,二十天代二十七個月,孝期轉瞬即逝。
“咱們后宮不過三五個月,必定就要開始準備采選。娘娘不要管現在那些事,那都是外朝需要蹚過去的坎兒。您的戰場,是在以后……”
端王妃的臉色沉了下來。
“淑妃娘娘從前待您好,是因為只有您安穩了,王爺的后院才能安安全全地到今天這個時刻。”馮幾幫她整理著孝服,口中低聲說著:
“可一旦大事底定,她老人家搬進壽安宮,您就……無所謂了。您能依靠的,只有王爺……只有兩位殿下……”
端王妃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低聲截斷他的話:“行了!這世上沒人靠得住!我能靠的只有我自己!你眼睛擦亮點兒,嘴巴閉緊點兒。好生服侍本宮,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就是了!”
等她回到偏殿,俞妃正擰著眉看著人換供品,見她來了,不耐煩地低聲斥責:“換個衣服這么慢!外頭的事情一直都商量不下來,我去瞧瞧到底是卡在了哪里。”
直接把靈堂扔給了她,自己走了。
景王妃見端王妃渾身僵硬的樣子,悄悄走了過來,扶住她,輕聲道:“母妃,該做什么,您吩咐我吧?剛往外頭走了這一大趟,您且先暖暖,喝口熱茶。”
端王妃心中一暖,握著她的手捏一捏,和聲道:“真是個好孩子!”
這邊祺王帶著楊雪衣進了肅侯府。
聽說竟是祺王夫妻,微飏不由得呵呵輕笑,想了想,命青粲:“你去嘉定侯府把華姐姐請過來,幫我陪客。”
青粲一臉懵:“奴婢怎么跟況大小娘子說呢?”
“原話直說。”翠微推了她一把,“讓你去是圖你腳程快,你倒還磨蹭上了!”
青粲吐吐舌頭跑了。
這邊祺王夫妻已經進了蕉葉堂,被翠微恭敬讓進了書房。
小夫妻兩個見微飏一身孝服,坐在桌邊抄經,不由都是一愣,對視一眼:不是說病臥在床、奄奄一息么?!
“吃了藥,好些了。”微飏隨口敷衍一個理由,低著頭繼續抄寫,讓他們兩口子外頭坐:“我還有兩行,馬上來。”
兩個人只好出來。
翠微上了熱飲子,溫聲道:“公主說,祺王妃年幼,不要吃太多茶,容易寒。這是蜂蜜牛乳,里頭加了一把葡萄干。”
祺王看看楊雪衣的青瓷蓮花碗,再看看自己的白瓷清茶,不滿地抬頭看翠微:“那我呢?!”
“公主說,四殿下最近只怕是上火得厲害,若是覺得清茶不夠味兒,那就讓奴婢給您進一盅蓮心湯。”翠微垂著頭。
楊雪衣聽了忍不住抿著嘴笑,輕輕地用手肘撞一下祺王,低聲道:“小姑姑心情不好還這么細致,你不要頂撞她。”
“我就知道我帶你來,多一半是給小姑姑帶了個盟友!”祺王哼一聲,卻不再多說,還細心地試了試蓮花碗的溫度,讓她:“趁熱喝,冷了就該腥了。”
楊雪衣紅著臉嗯了一聲,雙手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不一會兒就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