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另一件事。”端王忽然扯開話題,“甄三九,你說是先帝把玉璽交給長安保管。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難道已經預見了自己當日就要崩逝?不對吧?”
俞妃眼睛一亮!
對呀!這樣一說,根本就不是先帝把玉璽交給長安,而是長安悄悄偷走了玉璽!那就可以治長安的罪了!
“王爺有所不知。”甄三九鎮定從容,地說著半真半假的謊話,“鄔氏意圖謀害陛下,欲與陛下同歸于盡不成,卻害死了崔貴妃,狠毒如斯。
“有斯母,焉能令其子為儲君?陛下當即便決定廢黜太子,立王爺為東宮。但茲事體大,必定要到翌日早朝才能宣布。
“可鄔氏母子在宮中經營數十年,萬一太子知悉此事、鋌而走險,只怕大秦天下就要落入蠢人之手。為保萬全,陛下便私下里先把傳國玉璽交給公主悄悄收好。
“畢竟以公主的身手,就算太子起兵逼宮,也未必攔得住公主自己殺出宮去。何況宮中衛軍這些年來與公主常有切磋,有三分香火情,不會真的與公主為敵。”
最后這一句,說得端王和俞妃的眉梢都飛了起來。
這并不是在說端方帝對于微飏出宮成功率的篤定,而是在警告他們母子兩個:不要對長安公主生出殺心,就憑著宮中衛軍并未被大批撤換,你們是不可能攔得住她的!
而傳國玉璽就在她手里。
當日端方帝防備太子的種種,如今印證在端王身上,正是恰如其分!
“所以,端王兄,那道遺旨在哪里?”微飏并不直言承認自己的確保管著傳國玉璽,而是直接跟端王要她的應得之物。
端王看向俞妃。
俞妃哼道:“長安怎能憑著這閹人的一面之詞,就定了本宮和端王的罪?他就是信口雌黃!”
“當日先帝身邊,有我、石磐、千山,宮人四,內侍四,邱太醫就在隔壁,我不確定他聽沒聽見。”甄三九掰著手指一一數過來,含笑看著俞妃:
“因鄔氏之事,先帝心中警惕,所以那八個內侍宮人,在公主出去后,立即便換了班。此刻么,他們應該已經出宮四散回家去了。
“淑妃娘娘,您就算殺,您都殺不過來的。”
瞬間,俞妃臉色鐵青。
端王斜睨她的目光更加陰冷。
微飏微微笑了笑,回頭輕聲問甄三九:“你怎么會落了發?”
“我原就有這個意思。只是怕陛下和公主傷心,所以猶豫。后來淑妃娘娘和端王爺都覺得我跟外頭少接觸好些,我就索性遂了自己的心意,落發出家,日后給先帝守陵,倒便宜了。”
甄三九也輕聲和氣地答著話。
那邊端王冷冷地盯著俞妃,聲音壓得低低的,咬牙道:“長安剛剛奉上勸進表,我也剛借著她的話,有了名正言順登基的理由。此時此刻,只要不叛,不出爾反爾,她便殺不得!
“何況,那些人已經出宮四散,想要殺他們,只怕一不小心就會京城大亂。一旦亂起來,不說是否京城會血流成河,北狄公主就在京城,西夏眼線只怕無所不在,只要發現大秦不穩,只怕頃刻間就是四夷皆亂。
“千載而下,史書上到底會怎么寫我,怎么寫你?!你不在乎,我可是,在乎得很!
“那道遺旨,究竟在哪里?!”
“那照你這么說,我就該把錦衣衛給她、把右衛大將軍給她、把宮城和免死金牌都給她!?”俞妃咬牙切齒,眼睛漸漸赤紅,音量也漸漸不再控制。
微飏聽見了她的話,抬頭看向她:“宮衛我不要,大將軍我也只領一個空銜。權當告慰先帝對我的一片疼愛之情。
“錦衣衛今年的差事一直都是西夏軍情,征西時自然都要跟去西夏。所以,所謂的跟隨我成為私軍,其實也就是一個湯軼而已。
“至于免死金牌……怎么?!淑妃娘娘還沒搬進壽寧宮捧住太后璽印,就想著怎么要我的命了?”
“那好。長安,你還想要什么?一次,說完。”端王不再看俞妃,往丹陛上走了兩級,回頭看向微飏,“那個遺旨,就算母妃不拿出來,我也可以再寫一道給你。”
“我其實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先帝的手跡。那是先帝對我的疼愛。誰都別想就此把那張紙,湮滅不見。”微飏也站了起來,直直地看著端王,克制不住,再度紅了眼圈兒。
端王卻根本不理睬這句話,而是再問了一遍:“長安,除了遺旨上的那些,你還要什么?”
“沒了。”微飏深吸一口氣。
端王的眉梢飛了起來:“所以,免死金牌、錦衣衛、空銜右衛大將軍,對吧?”
“還有桓王的親事。”甄三九接口。
微飏看了他一眼,再看著端王,一字一句慢慢說道:“還有一開始咱們說好的,千山和三九。這兩個人,我今天就要帶走。”
“你休想!”俞妃大怒!
甄三九看著俞妃,微微一笑:“淑妃娘娘必定是想要把我和千山捏在手里,好做公主的掣肘。可是您想過沒有,我和千山,誰會怕死?!”
俞妃語塞。
端王冷冷地看著她僵硬的側影,沉聲道:“母妃,我明白了,您只怕也不知道那道遺旨在什么地方。那不如,我叫景王進宮,讓他親自去找一找……”
“不!”俞妃大驚,臉色劇變,急聲道,“這些事,你不能告訴楨兒!他那么干凈的一個孩子,這些齷齪事,你不許告訴他!”
端王靜靜地看著她。
微飏和甄三九同情地看著俞妃。
端王的意思,根本就不是要讓景王了解這些交易的骯臟內幕,而是,要拿景王的性命,來威脅她。
“你……你想干嘛?!”俞妃發現了微飏她二人的目光,心里頓時更慌了。
端王定定地看著她,緩緩道:“母妃,我現在還不想干什么。可若是母妃在這種時刻,都不肯站在兒臣這邊,相信兒臣我的判斷,聽兒臣我的話……
“那接下來,我會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好。我明白了。”俞妃咬著牙,朝大殿外揚聲叫人:“趙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