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落,立刻便有幾個身穿蓑衣的男子上前去幫忙推車,沒費什么勁兒就把陷在泥坑里的車輪給推了出去。
而幾人推車的時候,寧元雋則繞到了牛車的另一邊,撈起粗布車簾往里看了一眼。
只見簡陋的車廂里鋪著一床靛藍色棉布被褥,而褥子上躺著一個衣襟沾血,氣息微弱的男子。
寧元雋并不認識阿蕪,但聽寧惠安說,阿蕪膚色黝黑,身形瘦弱。
此刻觀車內男子的外貌便與寧惠安所說無異,故而寧元雋斷定他就是阿蕪。
只是,這才短短數個時辰,他如何成了這般模樣?
寧元雋心中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眉頭頓時緊皺起來,撐手上了牛車,矮身鉆進了車廂里,俯下身輕拍著阿蕪的臉頰,聲音微有焦灼之意:“阿蕪,我是寧元雋,是我母妃派我來尋你的。”
“告訴我,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這番話自然是沒有得到回應的。
核桃瞧見有人跳上了牛車,頓時便急了,忙就要去拽那人,卻反被身邊穿蓑衣的男子給攔住了。
想到牛車上昏睡的阿蕪,她一時急的沒了章法,伸手就在攔她的男子的手背上撓了一下,一邊撓一邊罵道:“你們這些壞蛋,我夫君都快死了,你們還不放過他。”
這侍衛不防備,被撓了個正著,看著手背上的血道子,嘿的笑了聲。
反手攥住了核桃的手,解釋道:“我們是福王府的人,不會害你夫君的!”
核桃被抓住了手,更加的氣急敗壞,踢踹著腳怒聲道:“我管你有福沒福,你們就是不能動我夫君。”
“快給我滾下來!”
侍衛聽言瞠目結舌,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怎么會有這么無知的人?在榆城內竟連福王府都不知道!
寧元雋從牛車里退了出來,看著侍衛道:“放開她。”
核桃立刻便得了自由,一個跨步上前,伸著雙手就要把站在牛車上的人給推下去。
寧元雋見狀微彎下腰,不輕不重的攥住了她的手腕,看著她怒惱的神情,溫聲道:“阿蕪是我們福王府的恩人,我對他沒有惡意,夫人盡可放心。”
核桃聽他們反復提及福王府,猛地想起他們永州之主似乎就是福王。
難道眼前這男子便是?
思及此,她不確定的問道:“你是福王?”
寧元雋笑了笑:“那是我父王。我叫寧元雋。”
“今日我母妃與妹妹在府外遇到了麻煩,是阿蕪公子出手幫忙解決的。”
“母妃心中感激萬分,著派我來請阿蕪公子與夫人進府做客,卻不曾想阿蕪公子受了重傷。”
“聽包子鋪掌柜說夫人打算帶他上京診病,我一時焦急,這才貿然追了上來,攔了夫人的車。”
“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他說著就看核桃的神色冷靜了下來,抓著她手腕的手便松了下來。
“夫人能否告訴我,是誰將阿蕪公子傷成這樣的?”
核桃神色哀慟,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回到鋪子的時候,夫君就已經是這幅模樣了。”
寧元雋皺了皺眉,追問道:“可有見到什么人?”
核桃依舊是搖頭。
這件事情不是一時半刻能調查清楚的,寧元雋現下最擔心的還是阿蕪的身體,轉而道:“我瞧著阿蕪公子的情況不太好,若貿然遠行的話恐會加重傷病,不如暫且折返,在福王府將養一段時日,再做打算,夫人以為如何?”
核桃聽言目光中帶著十分的審視看向寧元雋。
按照他所說,阿蕪之所以會受傷,是因為摻和了他們家的事情,遭到了他們家的仇家報復。
那榆城必然是不安全的。
思忖著,核桃搖了搖頭:“不用,我們就想去京城。”
到底是個小姑娘,沒什么城府,心中的懷疑全都寫在了臉上。寧元雋看著,想了想又道:“我愿意尊重夫人的決定。”
“只是阿蕪公子的情況實在不好,恰巧府中有幾個大夫還算得用,不如我把人請來,咱們不回榆城,但今日也不要再趕路了,就在前面的大業村里暫且落腳為阿蕪公子診治,如何?”
核桃腦子軸,除了阿蕪,她誰也不信。
但恰是因為如此,她舍不得阿蕪有個好歹。
寧元雋的話似乎很在理。
京城路遠,阿蕪的身體恐怕支撐不到。
想了片刻,她點了點頭。
寧元雋如釋重負,含笑道:“夫人明智。”
點了兩人快馬回去請大夫,又派了四人先行趕路去村子里找落腳之處。
而牛車雖比馬車慢,但到底是穩當些,故而也未換馬匹。
一行人護著牛車往前面的大業村去。
村子不遠,很快抵達,在一戶鄉紳家中落了腳。
寧元雋身旁的侍衛岳半庚在屋子的四周布下了防守,而后撐傘來到寧元雋身邊,道:“這里怎能比得上王府安全?”
說著看了眼榻邊的人,又低頭瞅了瞅手背上的血道子,無奈道:“這小婦人什么都不懂。”
也就是大公子好性兒愿意遷就,換了二公子來,抬也給抬回去了。
寧元雋側目看了眼核桃,目光一轉又落在了阿蕪臉上,搖頭輕嘆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怕是沒了主心骨了,此刻看誰都有奸賊之像。”
“若強迫于她,倒有欺壓之嫌。”
“對待恩人,當敬之。”
岳半庚受教的點了點頭,轉而又道:“屬下剛剛幫著抬人的時候粗略的看了一下,阿蕪公子身上并無外傷。”
“血跡都集中在前襟部分,想是吐血所致。”
吐血?寧元雋沉吟著道:“莫非是受了內傷?”
岳半庚點頭:“屬下也是這么想的。”想到什么皺了皺眉,疑惑道:“可沒聽說榆城有內功高手啊。”
“難道是那邊派來的?”他說著手指朝東北方指了指。
寧元雋隔著雨幕看向京城的方向,沒在說話。
這次的刺殺十之九成是出自京城之手。
而阿蕪仗義出手救下了福王妃和寧惠安,壞了那些人的計劃,他們心里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暗中出手報復也就不足為奇了。
怪他,沒能快一步的趕到面鋪,讓阿蕪受了無妄之災。
大業村距離榆城不遠,侍衛很快將大夫帶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