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卿聽著他音調中的顫意,心中難過。
她最不想的就是他看到自己這般。
可天總是不遂人愿的。
他不僅看到了,還要親手送走她。
自知拗不過他,也不想讓他心中留有遺憾,玉卿卿乖乖的張開了嘴。
一勺接著一勺,不容她叫苦,也不顧她拒絕。
不過,喝完了藥卻得了一顆話梅。
晏珩將她放平躺好,瞧她又紅了眼眶,皺眉道:“都給你話梅甜嘴了還哭?”
玉卿卿上下齒咬著話梅核,眼睛無光的盯著帳頂:“都說生病的時候想到親人會更加的委屈難過,可沒有親人可想的時候才是最難過的。”
晏珩垂眸默了默:“你想他了?”
玉卿卿眸光輕閃,側目看著他,沒說話。
晏珩瞧她默認,道:“如何能聯系到他,我替你把他找來。”
玉卿卿依舊沒說話。
晏珩明白了什么,瞳色深冷,呵笑道:“怎么?怕我會殺了他?”
玉卿卿收回了視線,闔眸落寞道:“他不要我了。”
晏珩怔了下,而后端起了藥碗,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惡毒如你,果然是要孤獨終老的。”
玉卿卿周身一僵。
在這樣痛不欲生的情況下,她竟還能感知到心尖尖上的那銳利的一刺。
她睜開眼,盯著床帳笑了下。
是啊,她這樣的人,自然是要孤獨終老的。
后廚里熬藥的匛然看到晏珩,忙站起了身:“蘇掌柜怎么樣?”
先前他被晏珩派去永州,潛入鴻山調查。
而晏珩猜測的果然是不錯的,鴻山之中藏匿了數以萬計的兵卒。
福王他確實是在策劃謀反。
山中防御極其嚴密,他已經千般小心,可還是被人發現了行蹤,圍剿之下受了重傷,墜入山崖。
得幸未死,在外養了好些日子,以至回京遲了。
未能在晏珩落難之時陪伴護助,匛然心中極其愧責。
不過好在晏珩眼下已脫離了險境。
晏珩擱下藥碗,道:“你即刻出城,去一趟石佛寺,找苦海大師。”他說著從懷中掏出大夫寫下的脈案:“這個也給他看看。”
匛然雙手接過,揣在懷里道:“主子,雖說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什么危險,但這京中依舊是龍潭虎穴,主子您又不比從前,總有些人是懷著落井下石的心思的。”
“還是盡快出京為宜。”
晏珩道:“等她能挪動,咱們便出京。”
匛然聞言驚訝的瞪大了眼。
晏珩這話的意思,竟然是要帶上蘇禪衣嗎?
可...可蘇禪衣不是有夫君嗎?
她那般利用戲耍了晏珩,實在是該死。
眼下終食惡果,又何必憐惜相救?
心中這般想著,可匛然一個字都不敢說,他算是瞧出來了,晏珩的心根本就沒死。
但這樣的主母,實在是讓匛然敬佩不起來。
可晏珩喜歡,匛然自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點頭稱是,出門去了。
夜半時,玉卿卿起了高熱。
整個人燒的像是一塊火炭,哭哼著不住的喊疼。
晏珩看的揪心不已,卻又無計可施,伏在榻邊,輕聲叫醒了她。
玉卿卿昏昏噩噩的睜開了眼,眼淚頓時順著眼角淌了下去。
她面色蒼白如素縞,襯的眼角殷紅,眉眼漆黑。
晏珩看了會兒,抬手給她拭了眼角的淚,含笑問道:“可是做噩夢了?怎么哭的這般可憐?”
玉卿卿看著他的笑,燒的不清楚的腦子更是暈暈乎乎,伸手就抓住了他幫她擦拭眼淚的手:“我已經讓你走了,你不走,待我好了,你可再也走不成了。”
“我這么惡毒,一定會折磨你到死的。”
話說的兇狠,可怎么哭的這么可憐呢?晏珩心酸極了。
積壓在心底的惱恨,這會子全化成了青煙了。
五指嵌進她的指縫間,緊緊握住她滾燙的手掌,傾身下去,凝著她的眼睛,音低且輕的說道:“東家都已是我的掌中螻蟻了,怎么還敢威脅叫囂呢?”
這時刻遭受的痛苦,玉卿卿覺得下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此刻手掌心里貼著不屬于她的舒適溫度,玉卿卿下意識的收緊了手指,想要自私的、永久的攏在手心里,暖著她。
燒的糊涂,張口便就是胡言亂語:“可晏珩,你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我啊。”
晏珩一怔,故作玩味的目光忽的變的躲閃起來。
他想否認,想要保留僅剩不多的尊嚴。
可張開嘴,卻怎么都說不出那句話來。
迎著她澄凈的眼睛,他有些泄氣的皺了皺眉,扯唇笑的無奈:“是啊,我喜歡你。”
“喜歡到恨不能去殺了你心里的那個人。”
“拘著你,讓你的眼睛只能看得到我,也只能喜歡我。”
“這么兇,我有點害怕。”玉卿卿虛弱的笑著,輕咳幾聲,啞著嗓子說道:“那不如,我以后只喜歡你,可好?”
晏珩又是一怔。
回過神來他惱怒的咬牙,恨不能狠狠的打她一巴掌解恨才好。
“蘇禪衣,你當我是什么?!”
“膽敢這么肆意玩弄我,信不信我即刻了結了你!”
“當真?”玉卿卿笑意微頓,看著他道:“你若能給我個痛快,我在下面都會感激你的。”
晏珩頓時沒了話,眼眶急劇的刺痛著,他轉開了臉。
玉卿卿沒想到他還是這般在意她的生死。
心生懊惱,她用拇指輕輕的在他虎口處撓了撓。
“干什么!”晏珩沒好氣,更要收回手掌。
玉卿卿忙用她不大的力量握緊了他的手,瞧他看回來,她忙道:“我玩笑呢。”
“有你這樣好看的人在我身邊,我恨不能再向菩薩借個幾十年,逍遙快活呢。”
晏珩差點被她的話給氣笑了,蹙眉在她額頭上輕拍了下,沒好氣道:“說的什么孟言浪語?”
“不要仗著病中,就認為我不敢打你。”
玉卿卿挨了一巴掌,假意呼痛。
晏珩撇開臉忍笑。
笑罷他俯首,在她挨了打的地方輕輕的親了下。
玉卿卿怔住。
一觸即離,晏珩微微離開了她,鼻尖若有似無的碰著她的鼻尖,距離極近的看著她。
玉卿卿被他看的心慌,正諾諾著不知該說什么,忽覺被他握住的手腕猛地刺痛,她皺眉看過去,就看手腕內側扎著一支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