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皚皚,紅花如焰。
紅花白骨,白骨生花,是一種極致的美感。
但這極致的美麗之下,也是極致的殺意。
白骨之上開滿紅花,紅花無情的吞噬著白骨,用白骨之中蘊含的煞氣和本源滋養著她的盛放。
貪婪而無情的吞噬著一切。
她不滿足于白骨的滋養,帶著蠱惑人心的美麗想要在白骨巨龍的主人身上再次開出絢爛的花海。
但那如焰的花朵只在手臂上蔓延開來了三四朵,還未開滿半只手臂,就見手臂的主人毫不猶豫的并指為刀。
手起刀落之間,整條小臂飛揚而起,在彼岸花的吞噬中化為新的白骨。
荒的神色很是冷靜,仿佛斬掉的不是自己的手臂,臉上絲毫也沒有痛苦的神色。
斷掉的小臂處血肉如同蠕動的蟲子,一縷縷血絲糾纏著向前延伸,片刻之間便重新長出了一條手臂。
肌骨細膩,看起來似白玉般無暇,仿佛從未受過傷一樣。
只不過,缺失的半截袖袍還是揭露了事實。
荒緩緩抬起頭,眼中的紅芒更加深邃幽暗。
嘴角上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有趣,真是有趣……”
人族的修士素來自詡正道,修煉的法門也多是那些浩然正氣的路子。
就像靈初之前的青蓮池。
而現如今這種吞噬生機和煞氣,美則美矣,卻改變不了其本質的霸道和狠毒。
吞噬一切的無情。
若是一個普通人站在這里,只需要一朵彼岸花,便可以將其體內的生機盡數吞噬,化為累累白骨。
放在魔族,此法只是霸道,若放在修真界里,則難免會被人說一句此法毒辣。
是以,靈初甚少使用未極傘的這一面。
因為此法一出,便是殺機畢現。
但今日情形特殊,面對魔族大軍,倒也無需顧慮太多。
彼岸花海妖異而美麗,蘊含著無限的殺機。
吞噬骨鞭和荒一條手臂的花海被滋養的越發秾麗。
一株株彼岸花輕輕搖曳,對著荒的方向瘋狂生長。
荒的紅眸閃爍,紅光之中,原本密布整片天地的彼岸花海像被扭曲的畫面,一道道人影如同牽線的皮影,從地底生長出來。
彼岸花鮮紅的花朵纏繞上這些人皮俑,卻沒有任何的血肉和生機供彼岸花吞噬。
只有人皮俑上纏繞不散的怨氣和煞氣,既被彼岸花海吞噬,又侵蝕著這片彼岸花海。
被人皮俑怨氣污染的彼岸花褪去鮮妍的紅色,染上了一層粘稠的黑色。
然后化成一灘黑水消融在地面之上。
青蓮花海和彼岸花海都是與未極傘本源相連的存在。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隨著人皮俑不斷的被吞噬,彼岸花海也同樣不斷的消散。
未極傘傘面上的殷紅彼岸花光芒明滅不定,時而大盛時而衰弱。
作為未極傘主人的靈初,自然能夠感受到未極傘中力量的沖突。
靈初握緊傘柄,催動未極傘內蘊含的雷劫之力,萬年青雷竹與元嬰雷劫蘊藏的雷劫之力,經過多年的蘊養,威能十分可觀。
暗藏著天地雷劫之力的深紫色雷霆煌煌天威,甫一出現便輕而易舉的驅散了未極傘中因為人皮俑而沾染上的怨氣。
同時雷鳴震動,無邊的雷霆被引動,澎湃浩蕩自天穹傾瀉而下。
一縷淡淡的金色雷霆悄然劃破虛空,穿梭在無窮的雷霆海洋之中。
雷劫之下,黑暗無處遁形。
對于魔族而言,雷霆之力便是天生的克星,蘊藏著雷劫之威的天雷更是勢如破竹。
雷霆所經之處,人皮俑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空洞漆黑的眼瞳望向天空,隨后化作漫天飛舞的余燼。
操控著人皮俑的荒也不好受,終于在這雷海之下變了神色,人皮俑的大量損失同樣使得他受到了一定的反噬。
悶哼一聲,雙手掌心朝上,一節節白骨浮現在他的身上,轉瞬間將其身軀盡數覆蓋。
宛如一尊白骨戰甲。
雷霆之力傾瀉而下,白骨戰甲上紅色紋路如荊棘般密布,透著玄妙而深邃的古老氣息,流淌著的紅芒將雷霆之力一點點隔開。
深紫色的雷霆竟然一時間奈何不得這副白骨戰甲分毫。
靈初眸中淡淡的藍芒閃過,那縷金色的雷霆穿過彼岸花海,悄然落在白骨戰甲之上。
前所未有的危機意識自荒的心頭浮現,他下意識的爆開白骨戰甲,整個猛然間干癟了下來。
就像抽去了骨頭,失去了血肉般,只剩下一幅皮囊。
輕飄飄的皮囊順著白骨戰甲的縫隙飄蕩了出來,原地只留下那副依舊站立的人形白骨戰甲。
以及落下的金色雷霆。
金色雷霆只是淺薄的一縷,但就是這么一縷,在碰到白骨戰甲的瞬間,爆發出一陣耀眼到慘烈的火光,轟鳴炸響聲在這片天地間回蕩。
天地震顫,維持著空間封鎖的兩只太虛銀蝶原本隱藏在虛空中的身影都被震得若隱若現。
彼岸花海更是直接虛幻飄渺了起來。
在無窮雷海中毫發無損的白骨戰甲,在火光中炸裂了開來,化作一片片白骨碎片四散飛濺。
及時抽身逃開的荒同樣受到了波及,天雷之火點燃了他的人皮。
炙熱的火光似乎喚醒了荒的記憶,人皮一陣紅光閃爍,艱難的壓下天雷之火。
重新出現在原地的荒,身形有了幾分狼狽,尤其是他的頭發和衣服,都被燒的焦黑卷曲。
就連他的半邊身子,都泛著焦黑的痕跡。
荒眼中的紅芒格外鮮紅,一只手捂住面具,露出的半張臉神情有些扭曲。
他抬起了頭,露在外面的那只紅眸深處,有淡淡的火光閃爍。
他面具之下的半張臉,就是被火燒毀的。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克服了對火的恐懼,沒想到,今日再次被火包圍,且自己居然不能第一時間熄滅的時候。
他還是慌了,怕了,當年的恐懼又悄然浮現。
勾起了他那些不怎么美好的回憶。
荒深吸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半邊身子,以及在火光中碎裂的白骨戰甲。
損失的人皮俑,白骨戰甲,骨鞭,以及陷入麻痹的半邊身軀告訴他,再戰下去,對他并無好處。
他是得了魔皇的好處,也覬覦東陸而參與了這場戰爭。
但他可從來沒打算為此堵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