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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李靈幽回京之后頭一回辦宴,盡管請的不是什么達官貴人,可有阿娜爾盯著,公主府上上下下都不敢怠慢了。
馮御廚難得有機會大顯身手,便拿出看家的本事,擬定了五道大菜并十八道小菜,按照兩人一席來張羅,提前讓幾座田莊送來了十只羊羔十只豬仔,二十只鴨子,三十只雞,四十尾活魚,五十斤鮮蝦,當天宰殺,現庖現做。
阿娜爾又開了酒窖,將前兩個月為李靈幽從各地搜羅來的名酒陳釀清點一遍,得到李靈幽許可,直接搬出了一百壇。
一盤盤山珍海味像是不要錢一樣端上宴廳,一壇壇美酒佳釀像是流水一樣送上來,莫說是沒見世面的兵卒們看直了眼,就連華陽這等錦衣玉食長大的小公主,也不禁為李靈幽的豪奢而咂舌不已。
人人都知道永思公主坐擁金山銀山,然而擁有的太多就會讓人失了概念,根本想象不出她能多有錢,今日這一場價值不菲的筵席,可見一斑。
兵卒們先前吃粽子的時候都放不開手腳,一人只吃了兩三個墊了墊肚子,胃里還空著一大半,這會兒大魚大肉上了案,都吞著口水沒敢動,怕會丟丑。
“來,這第一杯酒,先敬各位兵士們奮勇爭先,獨占鰲頭。”
李靈幽先舉了杯子去敬兵卒們,兵卒們紛紛端著酒杯起身,見李靈幽一飲而盡,也都痛快地喝了個滿杯,然后坐下去,又恢復成拘謹的樣子。
李靈幽皺起眉頭,故作不悅道:“怎么都干坐著,是嫌棄本宮待客不周嗎?”
兵卒們連忙搖頭。
“那還不快動筷動杯,今晚若是有人剩下一口酒一口菜,就不準回去。”
聞言,兵卒們笑逐顏開,再也管不住手和嘴,撒開了膀子來吃喝,場面頓時熱鬧起來。
李靈幽這才滿意,端起第二杯酒去敬龐明宇:“這一杯要敬龐侍郎做得好詩。”
“慚愧慚愧。”龐明宇也站起來,痛痛快快地同她對飲了一杯,杜春芳和展曜飛夫婦都湊趣,陪著喝了一杯。
李靈幽的第三杯酒敬給了華陽,打了個趣:“這一杯敬我們的小功臣,棄暗投明。”
華陽小臉微紅,仍是笑吟吟地受了。
李靈幽的最后一杯酒,才是敬給了坐在她跟前的殷郁:“最后一杯,敬我的無望。”
她未說緣由,只一聲我的無望,便勝過千言萬語,叫殷郁未飲先醉,奈何他根本抬不起手去端面前的酒杯,正絞盡腦汁找什么借口免了這杯酒,忽聽宴廳門外有太監稟報。
“啟稟殿下,御王府家丞前來道賀。”
李靈幽有些意外。
殷郁一喜,忙道:“公主這杯酒,我受之有愧,若無御王讓舟借兵,也不會有今日之喜,不如將那位家丞請進來,叫他代御王受了您這杯酒,可好?”
李靈幽笑睨他一眼,沒有反對,放下酒杯,側頭對阿娜爾道:“你去把人請進來,務必要客氣些。”
阿娜爾應聲去了,不一會兒,便帶著老家丞走進宴廳。
老人家將自己捯飭的利利索索,刮了臉修了面,換上一件壓箱底的半新襕袍,進門就拜:
“小老兒給公主殿下道喜了。”
李靈幽見他頭發花白,眼神似不好使的樣子,忙道:“老家丞無須多禮,快快請起。”
老家丞卻像是沒聽見似的,依舊撩著袍子跪下來,兩手高舉過額頭,朝著李靈幽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口中默念:
老不花謝過公主再造之恩。
十數年前,邊城大敗,他帶著殷老將軍和三位小將軍的尸骨,還有羌國大軍壓境的急報逃回京都,卻被一干欺君罔上的庸臣打入天牢,守著發臭的尸骨等死。
國恨家仇無以報,壯志未酬身先死,當時他有多恨,如今已記不清了,卻記得那一日聽得牢房外面鑼鼓喧天,獄卒打開牢門,放他出去。
他拖著四具尸骨滿街游蕩,看著百姓們載歌載舞,歡慶羌國退兵,然后他走了一天一夜,在城外五十里處,找到了追趕那和親的隊伍卻跑斷了腿的少年郎,將他帶回了日落西山的將軍府。
少年郎醒來后大哭了一場,從前那樣怕血怕疼的人,硬是咬破了手腕立下血誓,要將公主從西羌的蠻子手上奪回來,他便也默默地陪著少年郎發了誓,陪著他從一個膽小懦弱的孩子長成了一個頂天地里的男子漢。
時至今日,他總算了卻了多年夙愿,能在永思公主面前磕一個響頭,感謝她對他們主仆的再造之恩。
宴廳眾人都安靜下來,看著跪地長拜的老家丞,心生觸動,不管是展曜飛夫婦還是龐明宇夫婦,亦或是那三十個兵卒,似乎都明白他這一拜是為何。
唯有華陽不懂,一臉茫然。
李靈幽神色一怔,目光柔和下來,對殷郁道:“無望,去扶老人家起來。”
殷郁趕緊起身,走到老家丞跟前,作勢蹲下去扶他,手臂卻沒抬一下,壓低了聲音不滿道:“行了,快起來吧,風頭都叫你搶完了。”
老家丞回過神來,嘿嘿一笑,眨去眼角的淚光,慢騰騰地站起了身。
殷郁引著他去展曜飛和龐明宇那邊坐,展龐二人都想起來給老家丞讓座,老家丞拱手婉拒了,就坐在他們下方的位置。
落座之后,老家丞才有心思抬眼打量李靈幽,只見那光彩奪目的寶榻上端坐著一位天仙似的大美人,頓時倒提了一口氣,心道一聲乖乖,怪不得王爺總說他配不上公主,原來竟不是這大傻子自謙!
“老家丞,我敬你一杯,謝過御王。”
李靈幽笑意盈盈地舉起杯,老家丞受寵若驚,站起來滿飲了一杯,剛才他一坐下就聞到了酒香不凡,胃里的酒蟲都被勾起來,這一口下了肚,不禁稱贊:
“好酒!”
李靈幽見他愛酒,便吩咐阿娜爾道:“再去一趟酒窖,把各種好酒都裝上一壇,等老家丞回去的時候捎帶上。”
老家丞一邊擺著手直說不可不可,一邊笑得牙不見眼。
殷郁簡直沒眼看,心里卻不知為何,有股說不出的歡喜,興許是因為李靈幽也重視他所重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