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更)
榮太后被李靈幽的眼神盯得發毛,聽著她輕描淡寫地說起那些苦不堪言的過往,沒感到心疼,只感到心虛。
她該不會發覺自己給她下毒的事了吧?
此時,殿外響起了一陣沉悶的棍棒聲,和宮女們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榮太后心神大亂,臉色越發難看,倒像是真的病了。
“呵呵。”
就在這壓抑的氣氛中,李靈幽突然笑了,出言調侃道:“也不知我是跟這宮里犯沖,還是跟太后您犯沖,上回打了您的女官,這回打了您的宮女,真不知道下回,該輪到誰倒霉了。”
榮太后聞言,就覺得李靈幽這話似乎是在威脅她,回想起自己前幾次跟她交鋒,都沒能討得了好,反而屢屢吃虧,這心里頭不由地打起了退堂鼓。
萬一李靈幽真的發覺了她想要毒瘋她的事,此時她再下手,豈不是白費心機,說不定還會被她拿住證據,反守為攻。
毒害定國大長公主,可不是什么小罪。
即便她貴為太后,也承擔不起。
榮太后越想越覺得她給李靈幽下毒是一記昏招,等到李靈幽命人端來一碗對癥的湯藥,一勺一勺喂進她嘴里,把榮太后苦得兩眼發暈,她已然熄了歹心,只想趕緊把李靈幽這尊瘟神送走。
“永思啊,”榮太后喝完了藥,拉著李靈幽的手腕,情真意切道:“哀家覺得好多了,不必你在跟前侍奉,你不如現在就出宮回府去吧。”
李靈幽拿手帕給她擦著嘴角,挑眉一笑:“哪有這么快就好了的,這藥少說要喝上三天,每天三碗才行,您該不是怕苦,不想喝藥吧?那可不成,我得留在宮里看著您,每天喂您喝藥,等您徹底好了,我再出宮。”
“……”榮太后此刻深切地體會到了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
夜幕降臨,李靈幽不肯出宮,榮太后安排她住在偏殿。
李靈幽不必看也知道偏殿準不會用冰,到了晚上又悶又熱,想也不想就拒絕,堅持要跟榮太后住在一起。
“我是進宮來給您侍疾的,當然要跟您睡在一起,方便照顧您起居。”
她這話說的冠冕堂皇,榮太后心里一百個不樂意,也沒法拒絕,只得讓宮人收拾了窗邊的長榻,供李靈幽休息。
榮太后的寢殿很是寬敞,床榻和長榻之間相距三五丈遠,李靈幽享受不到冰盆的涼爽,卻也不難熬。
當天晚上,李靈幽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早起,她比榮太后先醒,醒來頭一件事,就是讓人去給榮太后煎藥,等早膳過后,盯著榮太后喝下去。
這回她沒有一勺一勺地喂她,榮太后怕苦,閉著眼睛仰著脖子一口氣喝了個干凈,心里別提多郁悶。
沒病吃藥,她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
雖然這藥性溫和,不至于傷身,可是那苦到舌頭發麻眼發暈的滋味,絕對會讓榮太后記憶深刻。
這頭榮太后剛放下藥碗,外面就來了一個太監通報:“啟稟娘娘,御王爺在宮外求見。”
榮太后聞言一愣,想不出殷郁這位稀客登門有何貴干。
要知道這位異姓攝政王為了避嫌,鮮少踏足后宮,來了也是去他姐姐殷太后那里,從沒有往她這里來過。
李靈幽聞言也是一愣,不必想也知道殷郁是為她而來,但沒料到他來的這么快,她進宮之前,就曾想過殷郁的反應,考慮到他不愿意在她面前暴露御王的身份,便認為他不會冒冒失失地到后宮來找她,至少短時間內不會。
所以她只打算在宮里呆上三天就走,就怕呆得久了,這傻子會擔心,沒曾想他連三天都等不了,僅過了一夜,便找她來了。
李靈幽心頭既無奈他這樣沉不住氣,又忍不住歡喜他這樣在乎她。
“……請御王進來吧。”榮太后還在裝病,不便下榻,也不能把殷郁攆走,只能叫他進來,問明他的來意。
她根本想不到,殷郁是沖著李靈幽來的,畢竟他們兩個表面上并沒有太多交集,就算端陽節殷郁讓了龍舟借了兵,那也是一樁買賣,看不出別的關系。
太監出去傳話,李靈幽和榮太后望著殿門前的屏風,不大會兒,就見殷郁大步走進來,錦衣襕袍紫金冠,一把黑須在胸前飄擺,頗有些來勢洶洶的意思。
榮太后心里打了個突。
殷郁一進來就先尋找李靈幽的身影,看到她好端端地坐在榮太后床榻前,懸了一夜的心總算放下來,他努力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免得叫人看出端倪。
“拜見太后。”
殷郁朝榮太后拱了拱手,既不躬身也不下跪,換做別人這般失禮,榮太后定要問罪,可放到殷郁身上,她卻說不出一點不妥來,反倒要客客氣氣地:
“御王免禮。”
殷郁放下手,不等榮太后詢問,便說明了來意。
“昨日凈業塔失火,原本關押在那里的三位西羌王子都趁亂潛逃了,我派人在城內四處尋找,都沒發現他們的蹤跡,只抓到了四王子阿史那津的兒子烏圖克,據他供述,逃跑的三位王子意圖報復永思公主,于是我一早前往公主府,想請永思公主出面,充當誘餌引蛇出洞,好將他們抓捕回來,聽說公主進宮侍疾,這才找了過來,還請太后放人,叫永思公主隨我出宮。”
榮太后聽他說完,差點沒笑出聲來,這簡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想什么來什么。
她正愁沒辦法送走李靈幽這個瘟神呢!
“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好再留人,永思,你就隨御王出宮去吧。”
殷郁眼見榮太后這么輕易就點了頭,不免狐疑起來,看了李靈幽一眼。
就見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像是高興他來救她的樣子,倒像是……他做錯了什么,惹她生氣了。
殷郁心里打鼓,表面淡定:“公主,請吧。”
李靈幽不發一語,起身就往外走,阿娜爾跟在她身后,神色擔憂。
殷郁落后了兩步,也出了寢殿。
榮太后見他們都走光了,趕緊吩咐宮女:“快去拿蜜餞,再做一碗甜甜的酥山。”
要來也不早點來,害她多喝了一碗苦藥,真是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