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幽剛用完午膳,就聽說海棠姑娘曬暈過去了。
“阿娜爾,你去看看,想辦法把人弄醒。”
“是,殿下。”
李靈幽沒什么憐香惜玉之情,那吩咐了阿娜爾一聲,便攜了賀瓊進到內廳歇晌,拿了裁縫和繡娘們昨日送來的畫冊,跟她一起挑選下個月要穿的衣裳,要配什么首飾。
阿娜爾來到庭院中,叫了兩個小太監把海棠姑娘扶到陰涼處,解開她的外衫透氣,又往她嘴里灌了一碗涼茶,仍不見她醒來。
阿娜爾道:“去找梅大夫,討兩顆藿香丸。”這藿香丸是解暑的良藥,夏日應該常備的,但因李靈幽討厭那個味道,隱香苑又不缺冰,不會讓她熱著,因而從不備用。
兩個小太監搶著應了,一個麻利跑了,另一個慢了一步,只能悻悻留下。
別看他們在內院當差,但能到李靈幽跟前伺候的機會根本沒有,都怕哪天被人搶了位置,這才爭著搶著在阿娜爾面前表現。
小太監去得快,回來的也快。梅大夫直接給了他一瓶藿香丸,那藥瓶一擰開,便有一股刺鼻之味,只往海棠姑娘口中塞了一顆,她便哼嚀著醒了過來。
“我這是……在哪兒?”
阿娜爾見她神志不清,懶得跟她廢話,轉頭對綠萼道:“你在這里盯著她,等人醒透了,把她收拾干凈,再帶去見殿下。”
綠萼乖乖點頭。
阿娜爾回了上房,就這十幾步路,也有小宮女給她打傘遮陽。
阿娜爾最初跟著李靈幽回到公主府時,著實不習慣這種處處被人巴結討好的日子,畢竟她們主仆在王庭一直都身處在水深火熱中,時刻不得安寧。
但李靈幽身在大涼同身在王庭時判若兩人,就仿佛虎歸山林,在這偌大的京都之中,沒有任何人能讓她畏懼,她恣意放肆、她隨心所欲,連帶著阿娜爾也享受起這樣的日子。
不過享受歸享受,她一個人管著公主府,還是忙得團團轉,就算有蓮蓬幫手,也分身乏術。
阿娜爾不禁又懷念起忍冬在的時候,她能少操一半心,算一算日子,忍冬被攆到田莊上也快一個月了,想必殿下的氣該消了,是時候提一提,把忍冬接回來的事。
李靈幽正跟賀瓊討論哪種料子做襯裙更清涼些,綠萼領著海棠姑娘進了上房,就站在內廳門口,隔著一道珍珠簾子,海棠姑娘跪下來給李靈幽磕了個頭。
“奴家拜見定國大長公主。”
她聲音微微發抖,身體縮成一團,先前的衣裳都被汗打濕了,換了綠萼的衣裳,袖子裙擺都短了一截,很不合身,臉上的脂粉胭脂也洗凈了,露出一張略顯憔悴的臉孔。
美則美矣,卻丟了魂兒失了魄,全然沒了那晚李靈幽去群芳樓看戲時,驚鴻一瞥的媚骨天成。
賀瓊打量這花魁娘子,想到她在戲文里把李靈幽編造成一個不顧家國大義只貪男女私情的癡人,還鬧得人盡皆知,便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
海棠姑娘低著頭,還當是李靈幽在冷哼,愈發覺得小命不保,咬著嘴唇泫然欲泣,眼淚還沒掉下來,就聽見一道輕柔婉轉的女聲。
“起來吧,可憐見的,這身子骨還不如本宮呢,綠萼,給她找個凳子,叫她坐在門口。”
海棠姑娘愣住了,直到綠萼搬了凳子扶她起來,一屁股坐到了實處,她仍是云里霧里,覺得好不真切,不由地就抬起頭,往里面看了一眼。
透過輕輕搖晃的珠簾,她先是看到一座冒著絲絲白霧的冰山,接著便是窗邊擺放的那張精雕細琢的美人榻,榻上躺著一個貌若天仙的美人,穿著輕飄飄的玉色襦裙,在那白霧籠罩之中,如夢似幻。
海棠姑娘在群芳樓那晚見過李靈幽男裝的樣子,當時已覺得驚為天人,豈料她女裝的樣子會是這般風華絕代,直叫她這花中魁首都自慚形穢。
這讓她回想起剛才在庭院里,聽見那兩個小宮女議論她貌丑,當時她覺得她們是故意羞辱她,眼下得見公主芳容,她才知道她們只是實話實說。
虧她還在自己寫的戲文里扮過永思公主,簡直是東施效顰,里丑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