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檀安看看緋縭,走到門口開門。
“對不起,我唐突了。”緋縭捧著沉甸甸的大木盒,經過他的身邊,禮貌地道歉。她停了一停,抱著一絲希望拖延道,“這是伴手禮,和我們所談的事無關,你要收嗎?”
“……抱歉。”商檀安輕聲道。
緋縭和他四目相對,半晌點點頭,挺直腰桿走了出去。
商檀安無言地望向她的背影,聽著她的靴聲以一絲不錯亂的清脆頻率在廊道里回響,直到親眼見她轉入了升降梯間,猶不敢置信她的拜訪目的。
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的人在街道上步行,緋縭走出大樓,沉郁而茫然。她木著臉,抱攏木盒,盡量靠邊,和別人保持距離。那些歡快的人一邊走,一邊興奮地手舞足蹈,口若懸河地說話。
她想,她對這樣的結果并不是不能接受,這在她的預案中,目前也遠遠沒有達到需要沮喪的程度。但天知道,她一點兒也不喜歡今天的拜訪按著預案的結果走下來了。
心情不好的她,諸事不順,走了一段后,發現自己走錯方向了。
現在,她站在一個公共懸浮車的站臺上,周圍滿是嘻嘻哈哈的人群,嘈雜的對話里不時聽到有行政中心區的字眼,大概都是蜂擁去觀看慶祝表演的。
正好一輛車來,人們忙忙地上車,有人揚聲呼兒喚女,勾手碰到了她的木盒角,身后又有人著急拍她的肩膀:“唉,這位小姐,你上不上車?”
緋縭不吭聲地往旁邊讓。
“不上車你急著排什么?”五大三粗的男子給她一個白眼,“你等人到齊了一起排隊不行嗎?后面還有車,非要這么礙事地先插在隊伍里占位,素質呢?”
緋縭側頭瞧了瞧男子,抿著唇角壓著怒氣。
那人一見是個漂亮姑娘,自己倒縮起了嘴。
更后面的人嚷嚷著催促,男子回頭就拔高聲音:“擠什么?都是出來玩,都是街坊鄰居,悠著點唄。”
他側身經過緋縭,特意露出一口白牙笑,在緋縭臉上團團瞄了兩眼。
這目光很粘。
緋縭氣得差點把木盒砸他臉上。
沒等她行動,這大群人都從她身邊涌過,懸浮車關了門,她留在站臺上,才覺得能暢快呼吸,一抬眸,見有人貼著懸浮車的窗戶向她招手,仿佛又是剛才那男子。
她怒火中燒,瞪著懸浮車升空后,一股悶氣無處散發,站在原地極不淑女地從鼻腔里重重噴氣,目光如刀似地向四周掃視,注意到站臺后面有一片綠地,邊緣圍了一長排座位,倒是挺稀有的,當即穿過綠地,奔那座位而去。
陽光不再被高樓遮擋,灑在她緊繃的臉龐上,緋縭被一個登徒子激得斗志洶涌。
揀了一張座位坐下后,那個公共懸浮車的站點被她當做假想敵似地狠狠瞥了一眼,心情微微順暢,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將那登徒子的糙臉如微塵一般從腦中拂去,迅速改換思路,趁著這會兒清凈,過濾著她的同學錄。
“爸爸,你看,今天社區活動中心都沒有人。”
“當然嘍,大家都去行政區看表演了。”
“誰說的,肯定有人的,你看,不是有個阿姨等在外面的座位上嗎?”
商檀安聽著鄰居的小孩們嘰嘰喳喳討論,往下方隨意投了一眼。果見往日熱熱鬧鬧的活動中心空蕩著,那些露天設備全安靜地杵著,地上都不見有人走動。外圍綠地也無人曬日光浴,等候區的長椅上只約摸有一個粉色身影。
他目光一緊,再往下方看。懸浮車越升越高,粉色的身影幾乎被陽光照成了白色,越發模糊了,一會兒懸浮車升到既定空軌高度,嗖地往前竄,整個活動中心就只有外圍綠草坪的顏色還醒目著,但也越來越小。
商檀安坐著,心中不安,過了片刻,他借故挪到車后半部分,離相熟的鄰居稍遠些,撥出了視訊。
投影屏中,緋縭靜靜地瞅著他。
“晏同學,你是不是坐在活動中心?”
“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商檀安替她著急上了:“你前面是不是有塊草坪,旁邊都是椅子?”
“是。”
投影屏中的緋縭朝左右瞧瞧,似乎在疑惑商檀安的位置。
“我不在附近,剛剛在草坪對面的公共懸浮車站臺坐車,車開了才看見你。”商檀安說著,便想到他這趟是拒絕了緋縭后和鄰居去看燈,望著她那淡淡的表情,似乎不見惱恨,便心生歉意,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你怎么坐在那里?停車場是另外一個方向,你找不到路嗎?”
“找得到,走錯了,先歇一下。”
這一下可不是一會會時間,商檀安都吃過午飯了才和鄰居出的門,他一算,緋縭迷失逗留在他家附近可好久了。
“我現在沒法下車回來給你指路。”他急道,“你翻出地圖看,或者你到懸浮車站點找個人問,就問最近的公共停車場,他們都知道。”
“我找得到停車場。”緋縭干脆道,瞅瞅商檀安,“還有事嗎?”
商檀安停了一會兒,問道:“你現在準備怎么辦?”
“回家。”
“我是問……那件事怎么辦?”
“繼續選人。”
兩下里沉默著,緋縭打量著商檀安的面部,等了片刻,便開腔道:“那就這樣吧,我要回家了。”
投影屏倏然隱去,商檀安眉頭深鎖,既同情緋縭,又覺得荒唐,她怎么能想出那種主意。
緋縭接著仍想先前那登徒子的樣貌,心中冷靜地思索著,發布尋人任務的可行性。各色人等很多,很多……多得總應該有人可以接一個臨時任務。任務描述、考察條件……這些都只是細節問題,尋人任務最關鍵的缺陷是,會留下痕跡。
也許應該試試。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有選項。
“紀明達,你好。”她向投影屏里的人露出微笑。
紀明達是甲三最有人緣的一個男生,他似乎和誰都能很熱乎地說上話。緋縭是這么感覺的,當然,除了在甲部大樓同一層工作室外的廊道里互相交流過項目進展,以及被他通知到各種班務院務事項,緋縭和他并無更多的交情。
所以,投影屏里的人回著禮貌的問候,熱情中透著很明白的詫異。“晏緋縭啊,你好。假期過得怎么樣,怎么有空視訊過來?”
“聯盟年假到了,我向同學們拜年。”緋縭瞅了瞅紀明達背后那一大群聚會的男女老少,略聊了兩句,連試探也無,便道了再見。
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