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閱讀的是由—《》447人生數
緋縭想到隔壁的俞白會待得更局促,也只得一念而過,沒什么辦法。
以她對空間的理解,到處都是空間,甚至空間套空間。
羅望星有一個空氣流動的大空間,泛大海用海水介質自隔了一個海的空間。各種洋流獨行其事,又從海的空間里分出了小空間。隧洞蝕谷也占開一個空間。
現在翅膜桶也是一個空間。
只能容納他們一個人的特小空間。
算到最后,身上的下水服,這最后包裹他們的一層防護,何嘗不是一個空間。
下水服也有一點維生時間,雖然在環境條件平和的情況下,更能保證此功能。但總歸有一點的,她怎么能忘。
緋縭在接納數據的間隙,迅速又修改了一番沖出隧洞后的預案。若是那時沖擊流的影響已至基斯一號站,獵手解體,她需要在下水服提供的最后一點維生時間內做些什么。
預案如流光一樣在腦海中飛旋,她很快鎮定下來,繼續處理數據。
她的腦子在陪獵手高速運轉。有點控制不住各種思緒的出現和湮滅。
緋縭想,她此刻要做的就是,突破。
空間和空間之間有隔膜,有阻滯。只要堅持找辦法,突破隔膜,突破阻滯,她能跨越空間。
能跨越幾層,就幾層。
她咬了咬下唇,清晰的刺痛感讓她的大腦好像得到一股清新的氧氣,她眨了眨眼,獵手系統的控制屏猶如貼在翅膜桶的內壁上,數據流源源不斷。
還好,總是有路走。沒有最最壞的堵塞。
俞白覺得,自己若是就這樣死在這翅膜桶中,那一定是分外可笑的。
誰會想到來羅望會這樣死?
半小時前,在飛花號上跟鐵連說他要跟來的時候,他還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呢,更別說一年多前,在考拉奇行營的餐廳中,他呼呼大吃暢想未來的時候,能料到今兒是他真劫?
俞白已經努力冥想了很久。
只能暗嘆自己倒霉。
功未成,名未成,啥事都未成,就這樣混亂交代了命。
真要是交代過去,翅膜桶的死法還是算好的,跟留在支洞口的副艇一樣,好歹還方便人找尋。
更有可能的是,怕連尸骨都無著。人生數如此了了。
他想得煩心,余下一半不甘,總提著心神,感知翅膜桶外的變化。
速度非常快。不知是這條找到的隧洞還足夠寬裕,還是操控得好,他沒有經受一次磕撞。
緋縭分給他的兩個獵手,一個此時是包裹他的翅膜桶,一個跟在翅膜桶后壓陣。她有言,讓他暫時不要操控,他便讓兩幅系統控制屏都靜靜打開著。
時間好像一輩子那么長。
俞白半闔半開的眼,忽然睜大。
心里重重地一抬,又重重地一落。
速度和方向完全不一樣了。
獵手系統控制屏閃著柔和的光,映在他的眼瞼和鼻梁上。他摒住呼吸,按捺住自己想要切進去查詢的沖動。
直到陡然一陣托舉、甩動、停頓,他再也忍不住,伸手要切進系統時,忽然升起了觸到實地的錯亂感。
觸到實地?
“俞白。”
翅膜桶突地打開,他的獵手系統控制屏再也不像緊貼著桶壁,立即懸空著,發出透明柔白的光芒。
俞白騰地坐起,愕然看到隔著這屏光芒,緋縭對著他在微笑。
“你……我們……”他醒過神,立即往左右看去,越發震驚,連自己眼睛所見的景象都不敢相信。
和副艇一樣的座位,一樣的幽藍色控制屏,一樣的空間。
“……成功了?”
“還不算,”緋縭坐在地上,靠著一個獵手的腿做支撐,聲音很輕弱,“只能算一半。”
“你怎么了?”俞白打量著她,她的散縷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你的桶在水里打開了?”
“沒有。我召喚出了基斯一號站的備艇,我們都是直接被吸上艇的。”緋縭帶著笑,“沖擊流還沒到。”
她更像全身淹在水里剛被救上來。俞白望著她,半蹲起:“接下來做什么,交給我。”
“謝謝。”緋縭喘著氣,抬眸看向幽藍的控制屏,數據在開始推送,近景、遠景、模擬畫面在構建,她看到一排排海丘之中的碾滾的塵灰了。
“離開,翻越基斯山脊,去淺緣站方向,全速大概十五分鐘后,就可以脫離卡得爾約帶……我們就自由了。”
“好。交給我,你休息。”
俞白轉身站起,飛奔向控制屏。
俞白在基斯四號站跟緋縭學泡球的時候,緋縭說注意山頂旋流,他沒遇到。
現在遇到了。
今天他看了太多的旋流柱。
但是一座座分立的海丘,和一道貫穿本龐海海底中部的山脊,所產生的視覺效果,完全是不一樣的。
基斯山脊,海嶺連綿,旋流已不是柱,而是一面驟然升起的水墻。
直到親眼看到,俞白才知道,試圖躲在基斯山下等著水墻散去的任何行動,都不會成功。
昏暗的山脊聳立著,它腳下一切猶如幽冥,只有它上面寬厚得沒有盡頭的水墻,閃著微弱可怖的反光。
“如果穿,不要等它塌下,直接穿。”
俞白聽見旁邊座位上仍顯虛弱的聲音,側頭望了一眼。她從地上挪過來后,坐到現在,都沒有發聲過。
“你好些了嗎?”
“好些了,謝謝。”
“不用每次都這么客氣。”他輕松地侃了一句。“現在是我該出力的時候。”
緋縭牽了牽嘴角,動作微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俞白看看她,移眸繼續望向遠景畫面分屏。
幸運的是,他們早已在水墻初立時翻過基斯山脊,現在他們疾馳在本龐海靠近海岸線的一半海區里。
水墻被拋在他們身后。
但他們也只能悠閑這么一點時間。
“卡得爾約帶能把這場沖擊流壓制住,不往上傳遞嗎?”
“不知道,這艘備艇無法推算卡得爾約帶之上的結果。它只適合中短途作業。”
“中短途作業?”俞白鼻子里哼出笑來,“也適合長途的,就像我們這樣一艘一艘接力換。”
“嗯。”緋縭聽得有趣,嘴角又扯了一下。
聊天有助于放松恢復。她這樣笑幾下,雖然腦子仍然好像被抽空的海綿,但感覺上輕快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