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斬官感覺幽藍鬼火仿佛一只龐然蛛妖吸附在他的體表,他被密不透風地包裹在火絲結成的繭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體內部有什么東西在游走,啃噬盡骨肉,空留一具皮囊。恍惚間,他有種自己變成了一根蠟炬的錯覺,在火焰的炙烤下不斷融化。
“嘀嗒——噠——”
水滴落下來,那是自己血肉溶解的聲音……
旁邊的高手,侍衛們,全部被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
太守大人被濯雪壓制住,眼見監斬官起初時慘叫不絕,不停翻滾,最后漸漸無聲無息,不再動彈,扭曲的五官定格在一瞬。
他再也不敢掙扎了,生怕惹怒了這名女魔頭也用鬼火來折磨他,然而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可眼前的女魔頭似乎意猶未盡,語調空幽地道:“別看他外表完好無損,但這種火焰,能夠直接透過皮囊,灼燒人族的靈魂,一旦被它燒著,即刻魂飛魄散,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她負手而立,興致昂然地欣賞著監斬官痛苦的模樣,旁人看不見她的面目,卻能從她的動作,從自己的幻想中感受到她的愉悅心情。
死本就是凡人畏懼之事,更不用說遭受這種非人的折磨,死后甚至都不能夠解脫,而是永世不得超生。
這名青衫女子恐怕才是真正的妖魔吧!
人族高手豈會對自己的同類下如此狠毒的手,只有妖魔才會以折磨人取樂。
胡道長既然會幻化成人形,她說不定也是什么妖魔所變!
“啊啊啊啊——”
一串尖叫聲打破了房中可怕的沉寂。
原來有個離監斬官近的侍從,被尸體堵在了角落里。
此人被刺激得發瘋尖叫,想要越過這具死相猙獰的尸體,趕緊逃離此地,但他哆嗦的腿腳渾然不受控制,正好被監斬官的尸體絆了一跤,他半是受驚半是摔倒,狼狽地跌坐在了地上,哆嗦得快昏過去了。
那具尸體被他的腿一帶,磕到了旁邊燭臺的基腳,撞在一處尖銳的凸起上,頓時猶如一只充了水的皮囊,被針扎漏,汩汩地流出一灘清水。
水流出來,尸體氣一泄,漸漸癟扁下去。清澈的水帶著些粘稠感,絕不似人類鮮血之狀。
但這比鮮血流出還要瘆得慌,可見得監斬官尸體內部,都充滿了這種鬼東西。
燕洵跟在碧華之后進來,將這一幕收入眼底。
連他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她,眼中重新起了審視之意,好像她是異類一樣。
一股腥臊的味道從太守大人的身下蔓延開來,他趴著的那一塊地板都濕潤了。
“太守大人,問您一些問題如何?只要您如實回答,我自會離開此地,從此不再追究。”
三月春風般和煦的聲音溫柔悅耳至極,聽得太守激靈靈地打了個顫。
“只要下官知道,定然知無不言!”
太守大人貴為一郡最高官員,不過他德不配位,心理素質也不太行,一貫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種威脅,見識到監斬官詭異死狀,涕淚糊滿了那張威嚴的面龐。
“你們所說的那位大人是誰,究竟是什么身份?”
之前沒從狐妖口中問出來,這會她怎么會放過眼前這個活口。
太守聽到這個問題,臉上頓時透出幾分猶疑,吞吞吐吐地不愿意說。
碧華讓濯雪控制住他的力氣變大了幾分,壓得太守發出殺豬一樣的慘叫。
他挨不過苦,張了張嘴,卻說不出那人的稱呼,無比慌張地急道:“不是下官不愿意說,而是我說不出來啊,凡是知道那人是誰的,都被妖法封了口。”
燕洵嗤笑了一聲,道:“想必和京城里的妖妃有關吧。”
太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這意思,似乎與妖妃勾結的還另有他人。
燕洵問了他幾次,俱問不出,只得憤憤地放棄了。
“你抓來那些百姓們,是為了煉制什么東西?”碧華道。
太守這下倒是能說出話來了,連忙道:“那位大人派狐妖和黑熊精兩只妖怪前來,意欲督促我們用人族精血煉制成一種可以快速增進妖魔力量,提升階位的大丹。”
“下官能夠成為太守,就是靠他們提拔,家族根基都牢牢把握在他們手里,他們要我做事,就算我不情愿,也不敢不做啊。”
“您想想,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怎么敢抵抗妖孽呢?”
“我一開始沒想對普通平民動手,他們畢竟也都是我治下的百姓啊!我只是拿監牢里那些罪大惡極的死刑犯來煉制,可是,狐妖與黑熊精偏偏說不夠,瞞著我擅自將百姓掠來,下官亦是被逼無奈啊!”
“如果您肯放了我,我這就去將剩下的人全解救出來!并將家中金銀財寶全部獻予您,以補償那些被關押的百姓!”
“你知道除了新海郡,還有哪些州郡,你們口中的那位大人也派遣了妖魔去么?”碧華絲毫沒有對他說的金銀財寶動心。
“這下官就不是很清楚了,他們是直接派遣狐妖與黑熊二妖向我下達任務的,我亦不知曉其他地方的情況。”
“不過我曾經偶然聽這兩只妖孽說,陳國朝野中已有許多他們的人,遲早也會變成妖魔之國。我猜想,其他州郡,應當有不少人接到了這種任務才是。”
太守將他自己認為最有價值的話說了出來,企圖能夠換取眼前的兇人饒恕他。
燕洵聞言登時大驚,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
他聯想到歷史上那些隱秘的事情,嗅覺靈敏地察覺到這件事情背后的含義。
他原本以為,新安城許多人失蹤,不過就是新海郡太守與妖魔勾結,迫害郡中百姓,可是按照太守話語中的意思,陳國都已經被妖魔滲透了,那妖妃根本就是妖魔的探子,意欲顛覆整個陳國。
再往大了看,妖魔竟然早已在暗中布局,想要破壞昔年盟約,挑起人族與妖魔的戰爭。
燕洵急切地想回雁蕩山,將此事稟報門派,心想等此間事一了,他就立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