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只有一個題目,而且結果出地也很快。
會試時入圍前三名的都是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的。
皇上看過他們的試卷之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大部分都是經驗之談,引經據典倒是挺利索,可問題是毫無新意,這讓皇上心中多少有些不舒坦。
前人是如何治理水患的,他還需要問這些貢士?
他自己翻書問人不就可以了?
他要的是新意!
直到柳承恩的試卷被送上來,皇上才眼前一亮。
“好!好!這才是我大興朝的狀元之才!”
這話,卻是引起了幾位重臣的顧慮。
“皇上,這位柳承恩之前會試是第四名,而且他尚年輕,如今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策論寫地好,卻未必就是實干之人。”
“回皇上,微臣以為王大人所言極是,咱們科考選舉人才,也是為了大興朝能傳世萬年,還請皇上三思。”
皇上瞇了瞇眼,只是輕哼一聲,并未說話。
幾位大人個個都是腦門兒上冒冷汗。
要知道這位皇上當年登基時可是下過狠手的,京城的幾個大家族,不說是被他屠殺殆盡,那也是將京城用血清洗過的。
所以,此時有人明目張膽地來反對皇上的意見,那可是真膽大!
“來人,著這幾人入殿回話。”
現在數百人都是在殿外候著呢。
這會兒皇上特意點出來的,就是這次策論寫的好的幾人。
其中,就有柳承恩。
而先前的會員,也在這個名單里。
皇上讓他們都各自稟報了身份之后,便開始逐一提問了。
不得不說,這位會員倒還是真有幾分本事的,被皇上問過兩句之后,便晾在了一旁。
至于先前會試時的第二名,這一次的表現則是極其不佳。
不說在御前哆嗦個不停,只是回話時前言不搭后語,就已經讓人很不喜了,實在是有失體統。
“江寧府的解元柳承恩,你倒是來說說看,這水患之治在于疏而非堵,是何道理呀?”
“回皇上,當年堯命鯀負責治水。鯀采取水來土擋的策略治水。鯀治水失敗后由其獨子禹主持治水大任。禹接受任務后,首先就帶著尺、繩等測量工具到主要山脈、河流作了一番嚴密的考察。他發現龍門山口過于狹窄,難以通過汛期洪水;他還發現黃河淤積,流水不暢。”
柳承恩小心地停頓了一下,想要看看皇上此時是否龍顏大怒,又不敢抬頭,那可是頂撞圣上的罪名。
皇上則是面色緩和了許多,這等舊事,他自然知曉。
只是如今又從這柳承恩的口中說出來,似乎是比史書上記載地還要更為詳盡一些。
看來,這個小子倒是博學之人。
“繼續說。”
“是,皇上。”
得了皇上的旨意,柳承恩這才敢繼續,后背都嚇出汗來了。
“大禹得到了這個結論之后,確立了一條與他父的‘堵’相反的方針,叫作‘疏’,就是疏通河道,拓寬峽口,讓洪水能更快的通過。禹采用了‘治水須順水性,水性就下,導之入海。高處就鑿通,低處就疏導’的治水思想。根據輕重緩急,定了一個治的順序,先從當年的京城附近地區開始,再擴展到其它各地。”
這個其實很簡單。
工部的很多大人們也都曾向皇上稟報過。
事實上,他們也一直是這樣做的。
只是治水修渠,原本就是勞民傷財的事。
越是大工程,對民生越是有利,可是耗費的銀兩,也就越是巨大。
所以,這幾年,工部也極少再提及了修繕水利一事。
“道理倒是很通透,也很讓人信服,只是,真正地實施起來,卻是一件難事。柳承恩,你這策論里可是屢次提及了水利對于民生的影響,所以,你是想要讓朝廷在水利方面多多地投入財力?”
柳承恩叩首后復又起,“回皇上,學生不敢。”
皇上卻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一個不敢!你這篇策論寫地極其有趣,而且通篇中大部分卻都是在敘述水利對于民生的影響,你說這么多,不就是為了修水利做鋪墊?”
完了,被發現了。
柳承恩心里咯噔一下子,卻是提醒自己不要慌。
當今皇上的稟性,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所以,不能慌,不能自亂陣腳。
“啟稟皇上,學生不才,的確是在這方面小有心得。去年學生的家鄉曾遭遇水患,學生的家鄉受災算是較輕的,可是因為周圍縣的百姓們遭了難,所以學生當時曾與恩師一起與當地的官府來處理善后工作,所以,才會在策論中多提到了水利對于民生的影響。”
這話聽上去就實在多了。
不像是剛剛的夸夸其談,卻讓皇上更有了想要聽下去的欲望。
“好吧,既然你如此說了,那便繼續,朕也好好聽聽人,你還能說出什么花來。”
在場的幾位大人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很明顯,這位柳承恩已經入了皇上的眼。
皇上愿意跟他多說話,那就表明了對其十分滿意。
“回皇上,民以食為天,所以,我大興朝最重要的是農業,農業受自然因素的影響極大。百姓們抵御自然災害能力低下的情況下更是如此。因此先皇也一直都十分重視農業,興建水利工程。同時,興修水利不僅直接關系到農業的發展,而且還可以擴大運輸,加快物資流轉,發展商業,推動整個社會經濟繁榮。”
“一派胡言!商人卑賤,你也敢在朝堂之上,對這種事情大加贊賞,甚至還要公然支持,簡直是不可所謂!”
柳承恩扭過頭,注意到是一位年紀約莫在四十余歲的文官。
看其穿戴,應是三品。
“這位大人,商人重利,可我大興朝若是沒有商人,如何將南方的果子賣入北地賺錢?又如何將北地的牛羊再倒入南方售賣?若是沒有這些行為,那我大興朝的國庫又如何充盈起來?”
朝上的幾位大人面面相覷,明明在說水利之事,怎么又繞到了商賈之上?
內閣首輔張正陽道:“王大人,他一介學子,如今正在回皇上的話,你貿然打斷,是否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