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垂眸,眼底閃過一抹嘲諷。
前頭幾次都讓那個七姨娘沾到了便宜,而且近日來丁夫人也一直示意府中下人對蘭院的那位多加忍讓。
甚至,連蘭院里頭出來的丫頭,她身邊的大丫環都得避著走。
這還沒幾天呢,竟然就把人給哄地飄飄然,認不清楚自己的地位了。
這樣才好,捧地高了,就真以為自己是主子,是這個府里無人能惹的大人物了。
眼下,栽了吧?
“老爺別生氣,不值當的。”丁夫人說完,又使了個眼色過去,不一會兒,一個眼熟的俏丫頭進來跪在了地上。
“說吧,你家主子怎么了?”
小丫頭知道老爺也在呢,所以剛剛才會故意在屋外頭大聲喊,可是沒想到,竟然惹得老爺發怒了。
這會兒又被叫進來了,小丫頭也只以為是老爺心軟了。
“回夫人,七姨娘說想吃些葡萄,這事兒白天就跟管事的嬤嬤說了,可是嬤嬤那里只說是要請示一下夫人,便一直沒給回信兒。晌午飯的時候,七姨娘胃口就不大好,沒吃多少東西,這到了晚飯又不想吃,只想吃葡萄。”
丁大人皺眉,看向夫人的眼神里略有不滿,“不過是幾串葡萄,給她就是。”
丁夫人十分無奈地笑了一下,“老爺以為我是舍不得幾串葡萄?我要是真有那等心思,老爺還能有這幾個庶子庶女?”
丁大人一噎,不說話了。
丁夫人身后的嬤嬤站出來,福身道:“老爺,您這就是冤枉我們夫人了。七姨娘的胎還沒坐穩呢,按咱們女人的說法,這三個月之后,才能往外報喜訊,五個月肚子大起來了,才能吃葡萄。”
丁大人不解,“這是什么規矩?”
“老爺,這樣的規矩,您隨便找一個婦人打聽就能知道。說是這懷孕五個月以前的孕婦若是吃了葡萄,便會懷葡萄胎,那可是大不吉的。也是因著這個,我才沒讓嬤嬤給送過過。只是,這話應該是帶到了吧?”
嬤嬤連忙回道:“夫人放心,奴婢已經叮囑過蘭院的嬤嬤了,七姨娘之前沒有懷過胎,所以不懂這些,奴婢便叮囑了蘭院的管事嬤嬤,著她們幫忙看著些,免得再吃壞了肚子,影響了丁家的子嗣。”
丁大人想起來,這話好像當初夫人懷孕的時候,自己的老母親也提過的。
那會兒好像是個夏天,正好葡萄下來了,可是母親卻不準夫人吃。
想必,也正是因為如此吧。
既然是有理有據的,那也就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行了,剛剛嬤嬤的話你可都聽見了?”
小丫頭白了臉,知道這回的差事沒辦好,回去怕是又要被罰了。
“回老爺,奴婢都記下了,只是七姨娘的胃口不好,奴婢也是擔心會影響到小少爺,所以斗膽請老爺過去看看七姨娘吧。”
丁夫人沒說話,眼角里卻滿是冷意。
小少爺?
現在府里的小少爺可是她的勇兒!
這個賤婢,當真是什么話都敢說!
今天可是臘月初一!
按規矩,老爺就得歇在她這里。
蘭院這是想著壞了內宅的規矩,恃寵而驕?
丁大人一時也沒想那么多,正想著起身過去看看,門外又有一位嬤嬤進來。
“老爺,夫人,小少爺回來了,還帶了一件狐裘,說是特意給夫人準備的,因為晚了些,所以差奴婢過來問問老爺和夫人是否讓他進來。”
嬤嬤說到后面的時候,還故意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讓人很容易就會聯想到老爺夫人有什么不方便的事,不想讓人過來打擾。
站在丁夫人身后的嬤嬤笑道,“夫人您瞧,小少爺現在可是大變樣兒了,還記著今天是初一呢,就是怕打擾了您和老爺說話。”
都點明了,今天是初一,丁大人再糊涂,也不可能再由著一個丫環在這里胡鬧。
“下去吧。”
丁大人淡淡地一句話,俏丫頭就知道自己今天這差事是辦不成了,只好低頭回去復命。
若是柳承恩在這里,便知道他們口中所謂的葡萄胎是怎么回事了。
其實就是妊娠后胎盤絨毛滋養細胞增生,形成大小不一的水泡,水泡間相連成串,形如葡萄,所以才會被稱為葡萄胎。
這是病,跟吃葡萄是一文錢的關系也沒有。
可是以現在的這種醫術手段,誰能知道?
蘇錦繡懷孕的時候,柳承恩就一直很擔心,所以差人盯緊了她的飲食,只要是營養均衡了,再加上本人沒有什么婦科的疾病,所以一般不會發生。
蘇錦繡也不會想到,自己今天過來送些東西,還能引發了內宅的一場爭斗。
而七姨娘也沒想到,還有葡萄胎一說。
她找人問了之后,才確定的確是有這樣的說法,還真不是夫人在故意為難她。
這下子,七姨娘也不得不暫時地消停了幾天。
她這里自以為忍讓了,可丁夫人卻并沒打算就此揭過。
當著老爺的面兒告黑狀,挺能耐呀!
最重要的是,竟然恃寵而驕,妄想壞了府里頭的規矩,那可不成!
原本丁夫人也沒想著把這個七姨娘如何的,不過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怎么也不可能爬到她頭上去,所以也只是打算睜只眼閉只眼地饒過她。
可現在,丁夫人改主意了。
兩天后,丁夫人帶了一些老家送過來的特產,又順便叫上了周阮,一起去了知州府看兩個小娃娃。
“唉,妹妹真是好福氣,這一生便是倆,我瞧著這兩個孩子真是生得一模一樣呢。”
丁夫人也是瞧著心里頭發軟,這么軟軟糯糯的小孩子,最是招人疼了。
“你們是沒見我家夫君寵孩子的樣子呢,母親擔心這兩個孩子影響我休養,便做主將孩子接到了她的院子照顧著。后來我覺得不太方便,便想著將兩個孩子都接過來,可是母親又擔心太吵了。結果你猜怎么著?
我家夫君竟然說,只把女兒接過來就成,至于兒子嘛,母親愿意如何養就如何養!”
周阮瞪直了眼,“這樣也行?柳大人還真地是愛女如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