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孝如今手上掌握著的,可不僅僅是外頭的產業脈絡,更是有著極為廣泛的人脈。
“你去查查這一年來許小滿跟什么人接觸最多,特別是半年前,許小滿是搭上了誰的線,然后又被引薦到了謝侍郎跟前的。”
“是,夫人。”
“記得小心打探,切莫驚動任何人。”
“夫人放心,小的明白。”
蘇錦繡又將劉二叫來,“去天牢那里看看,先前被關押的一干嫌犯,看看是否允準探監。你找幾個機靈地在那兒守著,每天有什么人進出,都記好了報回來。”
“是,夫人。”
柳承恩是要去做大事的,蘇錦繡別的忙幫不上,可是這些個細節瑣事,總還是能幫他照顧到的。
“夫人,您也歇歇吧。”
“董姨,今天晚飯估計要往后推一推了。”
“是,夫人,奴婢都吩咐下去了。您看這事要不要瞞著二爺和二夫人?”
“不必刻意瞞著,都是一家人,有些事可能還需要七郎在朝堂上幫襯著。”
柳承恩這里急急地去見了江元豐,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江元豐的眉心便一直擰著,也舒展不開了。
“若當真如此,那大理寺那里只怕也只會查個表象,畢竟,于皇上而言,家丑不可外揚。”
顯然,江元豐也想到了一點,這事情一旦與謝家掛了鉤,那與安王就脫不了關系了。
“大人,下官現在擔心的是,這案子會不會牽連到了無辜之人。你我都知道,有時候權勢遠比普通百姓想象地更加駭人。就拿許小滿的事情來說,很顯然是早就有人將他當成了替罪羊給弄過去的。而他本人也早早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卻是毫無辦法,這才是他最大的悲哀呀。”
身為甲坊署的最高長官,可是卻根本做不了主。
等到出了事,還得讓他來背鍋!
這世上還有比這個更憋屈的事嗎?
欺負人也欺負得有點兒過分了!
特別是想到了那位吳氏如今還大著肚子,這心里就著實地不是滋味兒。
江元豐顯然也知道柳承恩在暗指什么,無奈地嘆了口氣,“承恩,你要知道,我們只是朝廷命官,很多時候,我們自己也是處于險境,身不由己的時候,還少嗎?”
柳承恩沉默了。
的確如此!
這件案子太大了!
已經不僅僅是五百支弩失竅的事了。
甲坊署不僅丟了甲胄,更是一些原本的材料也少了兩成,這些東西若是查不出去處,那甲坊署的所有人,估計都要被下獄,判個流放都是輕的!
“大人,下官也知道大家都各有難處,只是還是希望大人能跟大理寺卿那邊交涉一下,此案最好還是能保全一些無辜之人。若是都被牽連了,那這軍器監豈非是成了空營?”
江元豐卻是無奈地笑道:“承恩,你也不是第一天入朝了,怎么還能如此天真?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候補呀!哪怕是個九品小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排隊等著呢。這個時候若是有了空缺,不僅僅是吏部那邊可以收好處,兵部和工部也是一樣都有機會塞人的。”
柳承恩一噎,的確是他太想當然了。
在京城,這些小吏的命,壓根兒就不值錢。
正如江元豐所說,不知道多少人都排隊等著呢。
別說是死這么幾十個了,就是再多死上十倍,第二天也照樣都能把人給補全了!
這就是現實!
“大人,那您看就別無它法了嗎?”
江元豐沒有回答他,好一會兒,才語氣沉重道:“你先回去吧,此事我會與張閣老再商議一下。大家都盡力吧。”
話雖如此,可是柳承恩卻知道,能保下的人,未必有幾個。
這是一場權勢的博弈。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只是不管是誰壓倒誰,死了多少小吏或者是無辜之人,都不是那些站在頂尖位置上的人會考慮的。
柳承恩的心情,格外地沉重。
原以為自己已經是太子少師了,手中又掌管著戶部,在京城不說是呼風喚雨,那也絕對是人人巴結的對象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竟是連一個八品小吏都護不住。
柳承恩再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
官職高了,可是自己想做的事,卻未必能做了。
想想在北安州和定西府時,他反倒是能放開手腳,莫不是他真地生來就與京城相克?
這一路上,柳承恩可以說是思緒紛紛,內心百般地焦灼。
兩日后,蘇錦繡將派人打探到的消息都給了柳承恩。
“給許小滿搭線的是工部的一個主簿,如今此人已經被外派了,而且還是一個縣令的缺,就在許小滿順利地進入工部之后,便離京了。若說這里頭沒有什么貓膩,打死我也不信!”
連蘇錦繡一個婦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那些朝廷大臣們會看不出來?
不過是看出來了卻不屑一顧罷了!
一個八品小吏,在他們眼里還不如自己家中奴仆的性命重要,何必多看一眼?
柳承恩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帶著這些東西就又想去尋江大人。
只是這一次他才剛出戶部,就被德寶大總管給親自請去了御書房。
“德公公,可知皇上尋本官何事?”
“柳大人放心,應該就是一些朝堂上的事,皇上今日的心情還不錯,您只需要照實回了便是。”
“多謝德公公。”
柳承恩知道了皇上心情不錯,這如何回話,自然也便有了計較。
暗自思量著,是不是可以直接將這件事報于皇上?
而柳承恩沒想到的是,皇上召他進宮,問的就是此次軍器監失竊一案。
“好好看看吧,弩、盾、甲胄甚至是原鐵都能被他們給偷偷地運出去!你說,這軍器監到底還是不是我大興朝的衙門了?這到底是哪個膽大妄為之徒的私庫了?”
柳承恩知道,皇上此時愿意這樣說,已經表明沒有前幾日那么生氣了。
“皇上息怒,此案還在調查,所失之物,定然會一一尋回的。”
皇上聽了卻是皺眉,不滿道:“柳愛卿,朕一直以為你是一個耿直之人,怎么今日竟也學得那些個昏饋一般,說這些話來糊弄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