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姐姐,這衣裳和衣裳,也不一樣啊。人有高矮胖瘦,哪能一概而論。
你李家人,普遍身量都高。
要是給郎君們做,我頂天也就只能裁出來九套夏衫。
剩下的碎布,八成還能拼成兩件小衣,但也只夠給奶娃娃穿。
若是給娘子們做,最多能裁出來十一套吧。剩下的碎布,便只夠做幾只荷包。
若是給孩子們做,差不多能保證每人一身兒,還能拼出來幾條帕子。”
“成,這一匹布,先給我兒媳婦兒和孫女們做。你看著裁就成。
這活兒也不急,只一點,務必要盡可能省布料。
對了,這手工費是怎么收的?”
“喬姐姐,咱們鄉里鄉親的,我就不跟你整那虛頭巴腦的。實在價,裁剪一套衣裳十個錢,若是包做,一套衣裳要三十個錢。”
“唔……那這拼布算裁剪里的么?”
兩個同樣精明的老太太,笑呵呵地你來我往,討價還價,很快就把這筆生意定了下來。
周娘子只負責裁剪,包括拼布在內,總共收取一百二十文銅錢。
保證至少要裁剪出來十二套夏衫出來。
周娘子是很興奮的,她很少接到像這樣量大、而且工期還不急的活兒。
喬細妹也心情愉悅。只要裁剪好,家里人自己動手縫制一下,還是不難的。
馮氏和陳氏都做得一手好鮮亮活計。尤其擅長刺繡。
王氏的針腳大了些,但只要不讓她做見客的衣裳,倒也不大要緊。
聶氏么……想起聶氏,老太太喬細妹就忍不住覺得牙疼。
可是,架不住老二喜歡啊!
而且最關鍵的是,聶氏的肚皮爭氣。
老大家,這么老些年了,只得文哥兒一個兒子。老五家,也只得明哥兒一個兒子。
老三家更是愁人,干脆一個帶把兒的都沒有!
老四家,馮氏雖然是個哭吧精,倒是也生了賢哥兒和杰哥兒兩個兒子。
等于在生兒子這一項上,另外三個兒媳婦兒,綁在一塊兒堆兒,才將將跟聶氏一個人兒,打了個平手兒。
喬細妹數出來二十枚銅板,交給周娘子做定金,將那塊兒染壞了的細葛布也一并交給周娘子。
周娘子給孩子們粗粗量了量尺寸,大人們只打眼一看,就記下了幾個數字。
孩子們見周娘子給自己量了尺寸,一個個都更興奮了。
這說明做衣裳的事兒,不只是說說而已呀!
李云心有點兒驚訝地發現,原來小孩子那種單純的快樂,竟然能這樣深刻地感染到周圍的人。比方說,她自己就被影響了,竟然莫名地覺得心情很美麗。
等周娘子抱著布料走了,也到了用晚食的時候。
李景福帶著一眾兒孫們,披著晚霞回到了老李家的大院兒。
就連之前私自跑出去的李云珠也回來了。
只是李云珠回來后,就又一頭扎進自己的房間,死活不出來。甚至連晚食都沒有用。
李云翠喊了她兩回,見她一直冷冷淡淡地不肯搭理自己,也有幾分生氣。
估計李云珠八成是在外頭開過小灶了吧!
對于李云珠時不時鬧個小脾氣,不出來吃飯這類事兒,老李家人都習慣了,因此也沒有發現,今天的李云珠,到底有什么不同。
陳氏手藝一貫不錯,心思也巧。
今兒個這頓晚食,陳氏蒸了一屜雜和面窩窩頭兒,燜了一鍋高粱米飯。
切了一碟子從她娘家帶回來的紅腸,擺了個冷盤。主菜做了一大盆兒咸蘿卜纓子燉豆腐。調了一小盆兒酸菜絲兒豬肚湯。此外,還有一個焯水野菜團子蘸醬。
一家人都吃得舔嘴抹舌。
有些人忍不住心里嘀咕,若是天天都是陳氏做飯就好了!
嗯,這種事兒么,自然只能想一想而已。
陳氏平日里幾乎長在娘家,在老李家住的時候都不多,何談天天做飯呢?
喬細妹看著眾人滿足的笑臉,自己也滿心歡喜。
從前晚上這一頓,喬細妹幾乎只敢給孩子們喝點兒野菜粥,灌個水飽兒就成,反正天黑了也沒法干什么活兒。
現如今,咱們老李家,連晚食都可以吃干飯了!
得月樓。
楚軒的傷勢,已經基本上算是徹底痊愈了。
體內還有些余毒,但只要堅持再吃上兩三個月的湯藥,就能拔清。
現在,他已經恢復了晨起練武、上午讀書,下午跑馬的習慣。
楚明澤自然是日日陪著他。
叔侄兩個,有時候就會坐在得月樓的屋頂上,看看星空,喝點小酒。
細細想來,自打起兵到如今,一直大事小事忙個不休。
倒是養傷的這段時日,是這么多年以來,楚軒過得最清閑自在的日子。
楚軒忽然笑笑,問楚明澤:
“明澤,你說我若是就此退隱了,可好?”
楚明澤搖了搖頭:
“軒叔,這是不可能的。你退了,楚家怎么辦?天下之大,可有楚家的容身之地?”
楚軒默默地長嘆了一聲。
唉,這個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
自從起兵的那一天起,他就不再是往昔的楚軒,而是渤海郡的楚王。
他不再只是他自己了。
可是,當你看著滿天浩瀚的星海,感受著悄然拂面的微風,哪能不在某個瞬間,忽然產生一絲退隱的念頭呢?
楚明澤也跟著悵然地長嘆了一聲。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做這個掃興的人。怪只怪自己太笨,嘴巴比腦子快吧!
軒叔其實就是累了。軒叔不會真的考慮退隱的。
撲啦啦一陣撲騰翅膀的聲音傳來,在寂靜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一只烏鴉,身形靈巧地穿過雕花的窗欞,落在了一個錦衣少年的手心里。
烏鴉腿上,拴著一個小小的竹筒,里面有一粒薄薄的、揉成了團兒的白絹,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幾顆蠅頭小字。
少年人展開看了看,然后將白絹放到燈芯上引燃,扔進火盆里燒掉。
然后抓了一把花生豆兒,放在手心兒里,喂那烏鴉吃:
“珍珠呀珍珠,辛苦你了!”
烏鴉很人性化地翻起白眼兒,看了那錦衣少年一眼。吃過花生豆之后,就展翅飛走了。
地面上的一排鳥籠里,屬于它的那一只,此時空空蕩蕩的,敞著籠子門兒,好像在等待它飛累了回來睡覺。
荊昌郡。
許多穿著鎧甲,戴著頭盔的兵丁,邁著鏗鏘的步伐,轉眼間就將于知南暫住的富商家的宅子,團團圍住,圍得水泄不通。
筆趣閣手機版:m.ctgf.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