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李云翠已經對著姐妹幾個,把李云珠的排場大肆宣揚了一番,語氣要多酸溜溜,就有多酸溜溜,李云心都忍不住有些好笑。
李云心去洗檳子準備端過來的時候,李云翠還說:
“你費那個勁兒做什么?人家現在金貴著呢,龐家少奶奶,好大的排場!好大的威風!人家什么好東西吃不到?別到時候嫌棄你這野果子太粗鄙,給你扔出來!”
“大姐姐懷著小外甥呢。
要不是看著小外甥的面子,這檳子,我當然得都留著給咱們姐妹們吃了。
再說這盤子也不大,我攏共只擺了幾個,就是看著好看而已。
其實大頭兒都擱在灶臺那兒呢!
你快帶著舒姐兒、杰哥兒他們去吃果子去吧!”
李云心在那頭安撫完了李云翠,剛走到李云珠這間屋附近,就聽到那老嬤嬤比老鴰叫還難聽的大嗓門兒。
等到推開門進了屋,就見到了喬細妹一雙緊緊擰在一起的眉毛,和李云珠那隱隱透漏出幾分焦急的神色。
屋子里的氛圍很緊張,李云心端著個裝滿了紅彤彤的檳子的果盤這一推門進屋,瞬間就打破了那凝滯的氣氛。
但龐家眾人一見,進來的不過是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娘子,手上又端著一盤吃的,便都不以為意。
那個老嬤嬤也只是掀了掀眼皮,便繼續垂下頭扮演木頭樁子,杵在李云珠身前一動不動。
“我這還沒等進屋呢,就聽這屋里哇啦哇啦、鬧鬧吵吵的。
好家伙,這動靜這個嚇人!
知道的這是我姐回門兒,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誰家干仗了呢。
原來這屋里這么老些人啊。
姐,這老些人在你眼跟前堵著,你心里不憋得慌?還能喘得上氣兒來不?”
李云珠不明白李云心的用意,腦門上飄起來一串黑色的小問號,不過還是順著李云心的話茬,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唉,我這正憋悶得慌呢!
我不過就是想跟咱奶嘮嘮嗑兒,說說小時候的那些事兒,讓這么老些人一塊兒堆兒聽著,我還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讓他們自己找地兒歇著去吧,偏偏一個個都不樂意。
這龐嬤嬤是老太太給的人,年紀大了,就有些認死理兒,非得說我讓她們出去散散,就是怠慢了我,怎么勸都不肯聽!
我這正犯愁呢!”
李云心將果盤放到一邊的桌子上,伸手拿了兩個。
一個給了喬細妹:“奶,你吃檳子。”
一個給了李云珠:“姐,你嘗嘗,這是咱們升龍嶺深山里頭的野檳子。酸酸甜甜的,汁水特別多,還帶著一股香味兒,可好吃了!”
說完,自己也從盤子里拿了一個,咔嚓咔嚓啃起檳子來。
李云珠見李云心自己吃得那么香甜,嘆了口氣,把拿在手上的檳子遞到嘴邊,輕輕地咬了一口:“嗯,確實好吃。”
她原本沒有什么胃口,心里又滿是擔憂,正犯愁這些下人不肯離開,自己怎么才能把消息透給喬細妹呢。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這閑心吃果子?
她只打算輕輕咬上一小口,意思意思,也不算辜負了李云心這一片心意。
誰知,她只輕輕咬下了這一小口,就覺得汁液芬芳,齒頰留香。
李云珠忍不住又吃了幾口。
雖然她注重儀態,吃得很是斯文,但這檳子原本就不大,幾口下去,竟直接吃完了囫圇一個兒。
原本一直沉默地扮演著木頭樁子的龐嬤嬤,突然泛起一臉喜色:
“少奶奶愛吃這一口兒?”
“這檳子,升龍嶺上多得是。愛吃你就多吃點。要不干脆今兒個晚上就住這兒吧,明個兒我上山給你摘一筐,讓你帶回家去,一口氣吃個夠。”
李云珠還沒有說話,龐嬤嬤就插了口:
“那可不成。來之前老太太交代了的,最晚用過晚膳,就得回去了。不能在外頭過夜。
如今少奶奶月份大了,若是在外頭有個閃失,老奴要如何向老太太交代?”
李云心看向李云珠,見她憋屈地點了點頭,便道:
“這龐家,倒是好生奇怪。”
李云珠和其他人一樣,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她身邊一個模樣嬌俏的侍女,笑盈盈地道:“小娘子說笑了,我們龐家哪里奇怪了?”
“這龐家的規矩好生奇怪。
若說龐家沒規矩吧,偏生對兒媳婦兒的規矩如此嚴苛。
少奶奶回了娘家,要跟祖母說點私房話,還得一屋子丫鬟婆子圍著。
若說龐家有規矩吧,偏生對下人的規矩如此松散。
少奶奶沒開口,管事嬤嬤張嘴便代勞了。”
說到這里,李云心一雙眼睛,如鷹隼盯住了兔子一般,牢牢地盯住了那龐嬤嬤,高聲質問道:
“你家少奶奶自己沒長嘴咋地?還用你替她說?”
李云心這話一說出口,一屋子的人,各個臉色驟變。
喬細妹急了:“心姐兒!你擱這兒渾說什么呢?”
李云心不以為然地看著喬細妹的眼睛,把話說得無比直白:
“奶,這龐家人的規矩這樣奇怪,說明他們看問題的眼光,想問題的思路,也一樣奇怪。
他們不會像正常人一樣,覺得跟親家相處,應該互相尊重,好好相處。
而是覺得我龐家這樣厲害,必須得壓你一頭,給你個下馬威,讓你對我服服帖帖。
這樣子的人,你以禮相待,他不知道你這是懂禮,反而會覺得你好欺負。
你只有比他還混,他才知道你是不能隨便欺負的。”
喬細妹嘆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龐嬤嬤氣道:“你個小蹄子滿口胡言,怎可這樣敗壞龐家的名聲?”
李云心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她看:
“拜托,拜托,名聲這東西,它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你龐家人做的事,真當誰沒有眼睛看不見嗎?
別的不說,就說你吧!
有你這樣給力的奴婢堅持不懈地抹黑,你們龐家的名聲,起碼沒規矩這一條是用上多少皂角都洗不白了。
不管你是誰身邊的人,主子沒讓你開口說話,你胡亂插言算怎么回事兒?
你是覺得你主子沒長嘴?
還是覺得你主子沒你聰明伶俐,能說會道?
還是覺得你主子的身份,遠遠不如你這個做奴婢的尊貴?”
“你!”這回換成龐嬤嬤氣沖頭頂,張口結舌了。
李云珠在一邊,看得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難得地閃爍著快樂的神采。
龐嬤嬤運了運氣,不開口了,繼續扮演木頭樁子。
李云心再次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去,安撫地拍了拍李云珠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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