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怎么舍得把玉姐兒推進那個火坑里去!
但小姑子已經說動了李桃的公婆和夫婿,李桃不愿明著反對,跟夫家撕破臉,便把主意打到了柔姐兒頭上,打算來一出李代桃僵。
柔姐兒論模樣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
只不過李榆和馮氏,都不是什么靠譜的父母,一直沒有張羅給柔姐兒說親。
對此,李云心是喜聞樂見的,她不想柔姐這么早出嫁。
再說大楚的民風,女子十七歲出嫁,也還在正常范圍。便更是樂得不去提醒這兩口子。
其實這也是為什么李桃一直沒給玉姐兒定親——不就是當娘的心疼閨女,還想在家多留幾年么!
不料,李云心還沒來得及給柔姐兒打算,卻被李桃鉆了這個空子。
李桃心中有數。
只要安排一場相看,讓那邱大郎見到柔姐兒一面,這事兒就成了一多半。
只要見上一面,那邱大郎必會對柔姐兒上心。
而小姑子既然那樣寵愛邱大郎,必會依著他的意思,為他求娶柔姐兒。
李榆和馮氏兩個,都是極好打發的主兒。
到時候,這門親事成了,自己能從中賺到一筆謝媒錢不說,最關鍵的是,還能趁著這個空檔,抓緊挑個好人家,把玉姐兒嫁出去。
到時候柔姐兒若是能收服了邱大郎固然是好,若是柔姐兒也不成了,玉姐兒既然已經嫁了人,小姑子總不好再打玉姐兒的主意!
李云心看著大姑李桃明明很心虛,卻一直顧左右而言他,不肯松口的模樣,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對她使了個讀心術。
探知了大姑的心思,李云心徹底怒了。
她真是想不到,有些人為什么竟然可以這么無恥?
心下憤怒,手上的力道便失了準頭。
李云心把李桃掐痛了,李桃雖然自知理虧,卻也不愿在小輩手上吃虧,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就想扇李云心一巴掌,被李云心一偏頭,躲過去了。
李云心放開了李桃的手:
“大姑,你這算盤打得也忒精了些!
竟然想要讓柔姐兒替玉姐兒去跳火坑,你可真是個好大姑啊!”
李桃被說中了心思,頓時面色青白,神情也驚疑不定起來。
她實在是想不透,自己到底哪句話漏了底?
李云心轉過身去,上前幾步,十分鄭重又嚴肅地對李桐說道:
“大姑要說給我姐的這門親事,那邱家大郎,十七歲就成了親、二十歲就娶了續弦。
今年邱大郎二十三歲,又需要再續弦一回了。
前頭那兩房妻子,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爹,我大姑敢把這樣的親事,說給你閨女,可見心里壓根兒就沒把你當兄弟。
不,不只是沒把你當兄弟,是壓根兒就沒把你當人看。
人心肉長,這世上哪個親爹,能舍得眼瞅著讓親閨女被人活活打死?”
李云心回頭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的李桃,繼續對李榆說道:
“即便大姑能忽悠到你答應下來也不怕。
若是你真敢讓我姐嫁到這樣的人家去,我就豁出去說服爺奶,開祠堂把你出族,再到縣衙去告你忤逆!
你可以試試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做到!”
李云心說完這話,轉身就走。
大姑李桃臉色無比蒼白,簡直像是所有的血色都消失了一樣。
李榆氣得直跳腳:
“這把她厲害的!你瞅瞅,這什么孩子,啊?”
只是,李榆氣歸氣,卻也知道李云心的脾氣。這孩子的脾氣比老太太喬細妹都硬。她既然這樣說了,想必一定會這樣做。
錢雖好花,但跟被出族、被告忤逆比起來,實在是得不償失啊。
大楚以孝治國。
若是被爹娘告了忤逆,輕者,得被打板子、還得坐監牢;重者,那是要流放充軍、遇赦不赦的!
李榆對李桃訕訕地笑了笑:
“大姐,你看……這事兒還是算了吧!
小六這孩子,那就是個攪家精。她要是鬧騰起來,我可受不住。其實也不光是我,咱老李家,就沒人能扛得住!”
李桃原本臉色雖然蒼白,到底還是對李榆抱了一分希望。
此刻聽到這拒絕的話從李榆嘴里出來,頓時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
公婆疼愛小姑子,小姑子疼愛邱大郎,可她又何嘗不疼愛玉姐兒!
雖然小姑子詛咒發誓地,拍著胸脯打包票,說邱大郎一定不會像對待前頭那兩個女人那樣對待玉姐兒……
但李桃對這些虛頭巴腦的話,卻連一個標點符號也不信!
此時坑不到李云柔,若是不能及時想到對策,玉姐兒怕是就要去填邱大郎這個火坑了!
李桃越哭越傷心,越嚎越大聲,直吵得李榆腦袋疼。
他向來就不是個能對女人耐得下性子的主兒,不然就憑馮氏那樣溫柔小意,還時常淚眼婆娑的,又怎么會時常被他磋磨?
今個兒李云心若是不撂下那些讓老兩口兒出面把他出族、告他忤逆的狠話,他也不見得真的就會拒絕這門親事。
頂多,會借著李桃隱瞞了這事兒的由頭,跟她多要一筆銀子罷了。
此時銀子沒了,眼瞅著就要到手的鴨子飛了,李榆正滿心不耐煩。
聽見李桃哭,一開始他還有幾分尷尬。
三分鐘不到,耐心用盡,李桃竟然還越哭越厲害了,李榆就只剩下煩躁了。
“姐,你也甭在我跟前哭了。
你在我跟前哭也沒有用。
嗨,我算是看透了,這個家里頭,誰說話,特么的都比我說話好使。”
見李桃依然沒有收聲,李榆抱怨了兩句,便自己起身躲了出去。
李桃失魂落魄地走了。
若是邱大郎那邊的內情沒有被心姐兒捅破,她還可以去求求老兩口兒,半是哄騙半是蒙人,把這門親事做成。
但心姐兒不知道從哪得了信兒,將她有意瞞下來的那些隱情,毫不猶豫地捅了出來,攤開在了人前。
這時候她就沒法再去游說老兩口兒了。
她打心眼里明白,老兩口兒跟她,壓根兒就是兩種人。他們絕無可能贊成她這樣行事。
再說了,玉姐兒雖然是她的命根子,但也只是老李家的外孫女。
而李云柔卻是老李家的孫女。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老兩口兒又怎么可能坑了孫女的性命,去成全外孫女呢?
李桃滿嘴滿心都是苦澀,摸了摸唇邊,竟然不知何時,起了一大片火泡。
她頭一次沒有坐車,就只靠著兩只腳,喪打幽魂地走了回去。
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
柔姐兒這條路行不通了,但她也不能就這樣心甘情愿地把玉姐兒推進火坑!
實在不行,干脆就撕破臉吧!
李桃到了家,簡單地洗了洗,就開始收拾東西。將私房錢和幾樣金銀細軟收拾完了,就喊了棺材鋪子里的小伙計二柱子套了車,說要帶著玉姐兒走姥家。
玉姐兒一貫不愛走姥家,也不喜歡靠山屯的這鄉下地方。
但這一回,李桃的黑臉,成功地讓玉姐兒沒敢抱怨,而是乖乖地拿了自己心愛的幾件玩物,坐上了二柱子套好的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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