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菜都是家常菜,但每一道菜,都實惠得很,透著一股子誠意滿滿。
酸菜魚、紅燒肉、糖醋排骨、魚香肉絲、焦熘里脊、清蒸花蛤、麻婆豆腐、蒜蓉開背蝦、小雞燉蘑菇、豆瓣醬燒雞翅……
這陣勢,比之鎮上的酒樓大餐,也不遑多讓。甚至還有幾樣菜品,竟是幾位客人從來沒吃過、沒見過的。
眾人看著這些菜,忍不住食指大動。就連好酒的蔡立君也顧不得喝酒了,提了筷子,吃得贊不絕口。
李云柔一向是個心明眼亮的,看人也有幾分眼光。
她攏共進來了四回,端了三盤子熱菜、一盆湯,已經把李希賢的幾個同窗的模樣,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李希賢的這些個同窗里,裴蘇是自家人,而且年紀最幼。
柴睿、蔡立君、陳栩,都比李希賢年長。
柴睿便是李云心見過,李希賢覺得適合做姐夫的那位俊朗少年。
刨除妖孽的裴蘇和帥氣的李希賢,柴睿算得上是剩下的幾個人里頭,容貌最出挑的一個。
蔡立君長得其實也不算差。
面皮白凈、身材結實,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種小腱子肉型男。
只可惜,蔡立君長了一對微微有些八字的濃眉、外加一對瞇瞇眼,乍看起來就比較像壞人。
范夢陽身材高大、豹頭環眼,還長了一把大胡子。
天然帶著種威猛之感,讓人覺得他不似書生,反倒更像是個粗糙的武將。
偏偏這幾個人里頭,頂數他的打扮,最講究這文人書生氣。明明天氣還不算很熱,已經隨身帶上扇子了。
柴睿字子明,今年十六歲。
蔡立君和范夢陽都是十七歲,蔡立君的生日大些,恰在正月十五元宵節,范夢陽的生日卻在八月十五中秋節。
這兩人走得近,跟生日的巧合也有幾分關系。
陳栩今年已經十九歲了。
柴睿、蔡立君、范夢陽三人都未婚,而且都未曾定下親事。
陳栩畢竟年長些,是從小就定下了娃娃親的。現如今已經成親一年多了。聽說剛剛得了喜信兒,今年臘月前后,就可以升格做爹了。
后廚這邊忙活完了,裴英將廚房交給了李云柔和李云心姐妹兩個,自己到前頭的東梢間里,去看著小酒席上的動靜。
她不想干涉兄弟跟旁人交往,但又略有幾分擔心,若是萬一有人借著酒勁兒撒酒瘋,自己就在左近,也好及時救場。
為這,裴英故意拿了一副繡花繃子,坐在東梢間里,借口透氣推開了窗子。
一邊兒豎著耳朵聽著堂屋里的動靜,一邊兒慢慢悠悠地做起了針線。
李云心是個性子急的,眼瞅大廚房里頭四下無人,就直接問了李云柔的意思。
李云柔一開始只以為李云心是自己情竇初開,看上了李希賢的哪個同窗,笑呵呵地打趣她道:
“婚姻大事,自然有父母操心。你個小妮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竟然還編排起我來了!說,是不是你自己對哪個小郎君動心了?”
李云心擺出一副生氣的模樣:
“姐,人家跟你說正事兒呢!這是我跟賢哥兒一起商定的。
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大姑那事兒嗎?
那之后我們冥思苦想了好久,才想出這么個辦法來——咱們先下手為強,給你定下一門好親事。
到時候就沒人能把主意打到你頭上了呀!”
李云柔聞言,眼圈兒略微有點紅,她微微仰起了臉,片刻后便恢復了:
“心姐兒,你這孩子!膽子也忒大了!這種事是你該操心的嗎?竟然還拉上了賢哥兒!”
李云心道:
“我倒是不想操心,但我實在信不過咱爹咱娘啊。
指望他們,誰知道最后能給你安排個啥樣的?
你知道嗎?就兩三天以前,莊四嬸兒跟咱娘提了提她家老四,咱娘居然還認真考慮上了!”
李云柔聽了,也覺得有幾分哭笑不得。
莊家人口那么多、關系那么復雜,莊四嬸兒家的那個老四,還是個被莊四嬸兒寵壞了的主兒。十六歲的人了,好吃懶做的。
既不像賢哥兒一樣讀書,又不像心姐兒一樣能踅摸出來賺錢的法子,竟然連一天鋤頭都沒摸過。
問題是莊家既不是地主、也不是商戶,更不是什么官宦人家,就只是土里刨食的農民啊!
這樣的人家不讓兒子下地耕田就已經離譜的了,娘親竟然會考慮他家……
李云柔點了點頭:
“成,我看今兒個來的這些人,各有各的好處,也不拘定是哪個,你跟賢哥兒先探探人家的口風吧!”
李云心忍不住“噗嗤”一聲兒笑了:
“姐,那要是他們都看上你了可咋整?你就不能先挑一個最有感覺的?或者給他們排排順序?”
李云柔這下忍不住了,兩個臉蛋兒迅速涌起來一抹可疑的紅暈:
“你個臭丫頭!我看你是皮子緊了,找打呢吧!”
“哎呀,姐姐饒命,小娘子饒命!小生再也不敢了!”
姐妹兩個笑鬧成一團。
嘻嘻哈哈地笑了半晌,就聽到一陣拖沓的腳步聲接近了,緊接著便是聶氏酸溜溜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兩個小蹄子,擱這兒笑什么呢?說出來讓我也樂呵樂呵唄?”
李云柔變了臉色。
“小蹄子”其實是很嚴重的罵人話了。她覺得聶氏有些為老不尊,壓根兒就不該讓李云心聽到這種詞兒。
忍不住冷笑一聲,干脆利落地刺了回去:
“嗯,我們笑老陸家那頭大花呢!只要有食吃,就死死地霸住那豬食槽子。拿棍子打都打不走,拿腳踹都踹不動!”
聶氏也變了臉色。
大花是老陸家養的一頭母豬,很是貪嘴。吃得肥肥的。肚皮都拖到了地面上磨破了。
老陸家的老太太心疼大花,還特意給它肚子上包了個軟乎乎的薄棉墊子。
李云柔這是指桑罵槐!是罵她貪吃,還罵她是豬!
聶氏兩雙眼睛頓時變成了陰測測的菜刀眼,挽起了袖子,擺出了茶壺的姿勢,就準備開罵。
這時候李云心一臉天真懵懂地問道:
“二伯娘,小蹄子是什么意思呀?”
聶氏已經張開了嘴,那罵人的話,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嚨里。
不上不下的,卡的她特別難受。
她這會兒才突然想起來,仁哥兒媳婦兒折騰了兩天了,好像就是說今兒個要請行知書院的學子來家吃飯。
因為裴蘇進了行知書院嘛。
之前仁哥兒媳婦兒已經明示暗示了好幾回了,誰敢攪合了這場小宴,她就要給誰好看!
若是自己膽敢攪和了這場小宴,仁哥兒媳婦兒氣性大著哪!
到時候怕是要斷了每個月孝敬給自己的銅錢和零嘴兒了!
聶氏恨恨地想道:“這小蹄子!絕壁是故意的!”
一摔門簾子,氣鼓鼓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