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自然知道七百三十兩銀子值多少錢。
她的收入渠道,早就不止一個了。
只是那些收入,她一時半會兒地,都不敢、也不愿拿到明面上來。
但,即便李云心已經是個小富婆了,七百三十兩銀子對她來說,依然不是個小數目。而且是能讓她一連開心好多天的那種!
她唯一有些糾結的是,自己這一回,該給家里多少銀錢。
坐在回家的牛車上,她就一直在琢磨這個事兒。
其實家里人普遍知道,她藏了私房錢。但頂多也就局限于,給家里的小孩兒買幾塊糖球,給家里的姐妹們買個花啊粉啊的。
李榆有一回就跟馮氏說過:
“小六手上差不多能有二三十個銅子。這丫頭,膽子倒是大,這么多錢拿在自己手上,也不嫌扎手!”
被李云舒偷聽到了,忙忙地來告訴李云心。
李云心笑著摸摸她的頭,給了她兩個銅錢,兩塊兒點心當獎勵。
其實,老李家人差不多都是這么認為的。
整個老李家,壓根兒就沒人知道她留下的是大頭。
拿出來貢獻給家里的,只是一點肉渣渣。
若是這一回,她一下子給家里的錢太多了些,難免家人不會心思浮動,都開始惦記進山打獵這檔子事兒。
打獵的活計,看似輕松,實際上真心不是那么好做的。
種地得看天時,打獵也得看天時。
除了天時,還得看運氣呢。
趕上運氣不佳,遇到狼群什么的,把獵物給你拖走都是輕的。說不定連獵人一塊兒,都填了狼肚子了!
再說了,若是打獵這一行真的那么好賺錢,村里的獵戶,不早就發達了?
她能這么順利,其實多半還是因為她有金手指。能早早發現獵物,也能早早避開危險。
她的“彈幕”很有趣。
有時候像是個帶有鑒定作用的手機app,有時候又像是個導航地圖,有時候還像是個預警雷達……更別說,這東西還能讀心。
要是沒有這玩意兒,估計她現在,應該除了農忙時候跟著下地種田,日常幫家里做些家務事,就是辛辛苦苦地去近處的山頭,挖那些她上輩子就認得的、大路貨的廉價藥草。
挖回來不算,還得抖落凈了泥土,再把全株藥草都擱在房頂上曬干了。
攢上幾十斤,再吭哧癟肚地折騰到鎮上賣一回。
想起當初,初來乍到,就敢背個筐子,化裝成男娃,大喇喇地上街去賣藥的往事,李云心不由得微笑起來。
帶著一臉笑容到了家,見了喬細妹,李云心最終決定,還是財不露白比較好。
她把這回的收入,自己留下個了個整數,只把零頭的三十兩拿了出來,交到了喬細妹手上。
喬細妹面不改色地收了,除了李榆和馮氏,全家人都滿心歡喜,一個個笑得合不攏嘴。
老兩口兒的銀錢,最終不還是花到他們這些子女身上了么?
李榆氣得,兩個鼻孔呼呼地往外噴氣,簡直一句話都不想跟李云心說。
這個臭丫頭,天天膩咕在老太太身邊。
要么就往外跑,不是跑到于老爺家,就是跑到鎮上,更多時候是跑到山里,一天天的在外頭,心都玩兒野了!
一丁點兒小娘子該有的樣子都沒有!
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真真是拿她沒轍!
李云心明知道李榆對她有意見,而且這點意見,只要掏些銀子就能擺平。
但她就是不想掏這份銀子。
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已經慢慢能夠接受馮氏,甚至能夠有幾分理解馮氏性格中的軟弱。但她卻始終無法理解李榆。
同樣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同樣是接受著舊時代舊思想的荼毒,同樣是李景福和喬細妹這對父母教育出來的。
為什么李松就能對王氏和三房的孩子們那樣好?
為什么李桐就能對陳氏和陳氏的孩子那樣好?
就連不靠譜的李柳,娶回來個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聶氏,兩口子的感情也很不賴。
遇到點什么事情,李柳也會變著法地護著聶氏。
李榆為什么就可以活成這副人憎狗厭的模樣呢?
讓自己搜腸刮肚半晌,都幾乎找不出什么可以夸贊的點。
他最大的優點,就是生了四房的這幾個孩子吧。
李榆拉不下臉來,指望李云心能自動自覺地把自己手上的錢,統統貢獻到四房的小家里來。
李云心卻故意揣著明白裝糊涂。
得了明面上實在瞞不過去的錢,就一概交到喬細妹手上。
寧可入了公中的賬目,或者老太太的私房,也不愿意便宜了李榆。
李榆卻不知李云心是在跟他較勁,只覺得李云心這孩子,恐怕是個傻的:
“六丫,你又把銀子交到你奶手上了?”
“對呀。擱在我奶手上最靠譜了。我奶肯定不會亂花,爹你放心!”
李榆氣得手都在抖,到底還是壓低了聲音:
“咱們已經分家了,你不知道嗎?”
“可是,爹,你平時不是總跟我們說要孝順嗎?”
李云心瞪著一雙特別無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你上回還因為我娘不孝順我奶,揍了她一頓鞋底子呢!”
李榆被李云心堵得,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前兩天心頭不順,確實找茬揍了馮氏一頓。找的借口,就是馮氏對喬細妹不孝順。
要是知道為了這一頓揍,能損失三十兩銀子,他說什么也得忍下這口氣啊!
再不濟,最起碼也得等到銀子到手以后再說呀!
李云心還不忘了火上澆油:
“爹,你是說我不該把銀子給我奶嗎?那我去找我奶要回來吧!”
說完了這話,她轉身就走,李榆氣得爆喝一聲:
“你給我回來!”
李云心聽話地住了腳,轉過身來,一臉怯怯地往后縮了縮:
“爹,你咋喊得那么大聲……好嚇人哪。
我這就去跟我奶說,這錢真不是我爹讓我要回來的,行不行?”
李榆氣得更說不出話來了:
“誰讓你去要錢了?
這么大的孩子了,咋就聽不懂人話涅?
滾!你麻溜地給老子滾!有多遠就給老子滾多遠!”
李云心怯怯地答應了一聲。
那模樣要多慫就有多慫,這么看來,簡直跟馮氏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但她的腳下卻絲毫不見半分遲疑,跑得飛快。
李榆氣得呼哧帶喘地,鼻孔噴氣噴了半天。到底還是點了個煙斗抽了起來,吞云吐霧了半晌,心情才算平復了幾分。
但他生了這樣一場氣,目的卻還是沒有達到,心里感覺十分挫敗。
甚至連話都不想說了。
唉!馮氏怎么生出來這么個能把人生生氣死的孽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