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宮走水,皇城各府都在夜中驚起。
成王府中,正有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望著沖天的火光。
男人身形挺拔,寬厚的背肌收緊,突兀的眉峰下,一雙深邃的眸中,火花閃動。
男人聲音低沉:“你去會會她。”
“是。”
國師府。
晴湖發現,只要琴心肯合作,也可以是一個很好的幫手。
她的寬袖掃過,府庫內的白蠟盡數落地,整整八箱。
看來這珍貴的白蠟只有為數不多的宮殿在使用,所以還剩下這樣多。
晴湖打開箱子取出一支,白蠟觸感細膩光滑,她心中有無限懷念。
彼時在油坊莊,護衛大人還在,這些白蠟是他們一起完成的,就像如曉是他們一道救活的一樣。
還有化名廣璋的端庭兄長,也是他們一同復活的。
如果他們不在一起,這些事一件都做不成。
護衛大人到底失去了他的兄長多久,才會見了面都認不出他。
兄長活過來了,他一定很高興。
比起自己匆匆數十載的陪伴,他應該更希望兄長回到身邊吧。
晴湖沉浸在深深的幽思中,沒有注意到她眼前的八個木箱漸漸地化作了煙塵飄散。最后,連同她手中的那枚白蠟也沒有幸免。
晴湖手一抖,身子一顫,險些失重跌倒。
琴心奪過晴湖空蕩蕩的手,她手中用力,勾唇笑著,看不出是嘲諷還是自嘲,“小晴湖什么時候也這樣惦記我呢?”
晴湖吃痛,卻更多是躁怒,她寒眸盯著琴心,仿佛要吃人。
“琴心,你是不是忘了,我說過沒有人能毀了我的東西。”
晴湖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匕首,只聽噗呲一聲,匕首扎入了琴心胸口。
晴湖冰冷的聲音碎在地上:“我永遠都不會惦記你。你毀了我的東西又如何,他在我心里。我心里滿滿的都是他,連厭惡你的地方都沒有,你真可憐!”
“啊!!”
晴湖只覺得一陣鉆心的痛!
“你以為我舍不得殺你嗎?!琴心摔開晴湖,目光死死盯著她,“小晴湖,我給過你機會了。”
晴湖抬手拔出了匕首,黑色濃霧噴涌而出。晴湖伏地喘息,匕首哐當落地,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黑霧直沖眉心而來。
晴湖毫無招架之力,她抱頭蜷縮著,直到所有的黑霧都鉆入她身體,一粒黑砂鎖在了眉心。
她的靈魂被擠壓驅趕,縮回了識海中。
琴心將晴湖抱起,緩緩向寢殿走去。
“從今往后,你就為我而活吧。”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但是不這樣做,她怕有一天自己會失手殺了她。
而晴湖在她的識海中,終于見到了那抹朱紅色的影子。
端庭盤腿安坐,一襲流光的紅袍襯著他瑩白如玉的肌膚,漆黑的長發傾瀉一地。即便他的臉隱在縹緲霧靄中,晴湖也能感受到他神圣尊貴的場域,他自御一個空間,仿佛在眼前而又不在此間。
明明看不真切,晴湖卻感覺看一眼都是褻瀆。
如果說護衛大人的氣質是冷,那么眼前這位則是圣潔莊嚴,貴不可當。
他既然還沒有醒,晴湖也不敢去打擾。
晴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開始朝反方向溜達。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靈魂被驅趕囚禁了,以為只是昏夢一場,明日就能醒轉,奪回自己的身體。
晴湖在識海表層漂浮,水面上有粼粼波光,她脫掉鞋襪撩起裙擺入水,卻發現那些隨波起伏的光點竟然可以打撈起來。
晴湖的手伸到水中攪起漩渦,光點慢慢匯聚,她探入左手,捧出了小山一樣多的碎光。
晴湖回到淺灘處坐下,她隨意挑出一枚碎光舉起來看。光線透過,晴湖看到了自己的記憶,是初到國師府時醒來的片刻。
畫面最后定格在琴心臉上,然后碎光就在晴湖指尖輕輕粉碎,再次彌入識海之中。
所以她捧了一手自己的記憶嗎?晴湖忽然想到可以在此處尋找關于琴心的線索。
琴心一直有意無意的引導自己認出她,如果真能找出她的身份,大約就能知道她為何如此偏執瘋狂了。
晴湖沒想到這樣也能因禍得福,她認真的將撈起的記憶碎光看完了,又一遍一遍的重新打撈更多的記憶。
晴湖忙了許久,卻只看到了一些瑣事。而且被她撈起的記憶散入識海后還會再次凝結,也就是說如果不全部一次性打撈出來,她永遠也看不完這些記憶。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晴湖的耐心和好情緒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然后就開始坐在沙地里用手指畫畫了。
她曾被端庭引導到識海的最底層,那里有關于翡青尊神的封印之門。
深層的識海里有她的護衛大人和其他的重要記憶。
中間層最為寬廣深厚,那里是她掌握的整個火玉世界的知識。
而現在還只是表層記憶,她就已經束手無策了。
可晴湖的記憶是動態的。她要面對的不僅是已在識海之內的,還有這具身體的眼耳口鼻舌不斷捕捉生造的記憶。
識海的水拍著她的小腿,晴湖的裙衫濕了大半。
她看到琴心拉著自己的手躺在床上,琴心輕聲嘆息,似乎極落寞。
這一聲嘆息,很是真切,似乎是萬千期盼都落了空,荒涼悲傷,又有不肯夢醒的執拗。
晴湖的心頓時定了下來,她忽然有一種自己真的辜負了琴心的錯覺。
“你既然千辛萬苦的找到我,為何不肯相認,要我猜呢?”
“我若真負了你,你大可以怨我怪我,指責我,讓我給你一個交代。”
“何苦如此……”
晴湖仰面躺臥,識海中的天晴頓時轉為萬丈星空,她不知道這片星空與旁人所見是否相同。
晴湖側身枕著手臂,遠處的端庭兄長還是姿態凜然,神圣不可侵犯。
她看不清他的臉,不知道他與護衛大人是否相像。她已經許久沒有見著護衛大人,不知道他身在何處,可曾找尋自己。
此時的端風身旁多了火麒麟,他們身在風玉帝國,正在救治一場瘟疫。
河水改道讓一座小鎮失去了活水滋養,淤塞的河道成了滋生時疫的溫床。端風重新調整了水道,而火麒麟則現身小鎮充當施藥的仁醫。
端風始終冷著臉,火麒麟在他身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