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嬌。”
原先在低著頭的某人僵硬了下,顯然已經聽見了,卻一直低著頭沒敢做聲。
“郇嬌。”對方又喊了一聲。
郇嬌這才清了清嗓門低低地應了聲。
郇嬌抬起頭,順著陰影望去,對上了某個人的視線。
“瑞豐真君。”她低低的道,眼神有些羞赧,似乎不太敢面對對方。
不但是因為方才輸了的事,還有這些年她的怪異所作所為,想必給對方添了不少麻煩。對方能忍耐到現在都不放棄,對她是真的好——
“可能站起來?”對方看著她掙扎著起來,顫顫巍巍,伸了伸手,似乎想要上前幫一把。
“弟子自己可以了。”郇嬌抿了抿唇,掙扎著想努力一把。
“行了,你就別忙活了。瞧瞧你都這樣兒了,還死撐著做什么?歇歇罷。”瑞豐真君的語調滿是無奈。
“真君。”不知為何,郇嬌忽然鼻尖一酸,竟一時間沒忍住哽咽了下。
————立刻替換立刻替換,明天來看吧——
若說是看重,那為何不當即將她收入門下?給她一個親傳弟子的身份的話,那些至今仍在車轱轆地嘲諷的人便會徹底閉嘴。哪還用像現在這樣不尷不尬地自處……
可若說對方不在意她,好像又說不過去。痛斥過后卻又舒尊降貴去接人,日月行是怎么回事兒,并非親傳弟子卻受到瑞豐真君的層層庇護又是怎么回事兒?這些行為不用疼愛看重來解釋都說不過去。
總之在其他人的眼中,“師徒”倆的關系真的很奇怪,仿佛在默契地打著什么啞迷,只是誰也不肯說,誰都不肯先低頭……
不過絕大多數人都覺得,瑞豐真君對于郇嬌大概是愧疚的多。也是因為愧疚才會做出這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很多人對于瑞豐真君的諸多偏袒有所猜測,最終也只能的得出這么個看似合理的結論。
眾人覺得瑞豐真君之所以對郇嬌另眼相看更多的是可憐她,混合著愧疚之心,這才讓她一直掛著那個準弟子的名號……眾說紛紜。
這次郇嬌在施展了日月行此招后仍舊敗落。待傳到瑞豐真君的耳邊,想必郇嬌的好日子也沒幾天了,眾弟子無不這樣認為。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完全脫出了眾人的猜測。
瑞豐真君親自來了。
怎么回事兒?不少人面面相覷,這……他們的預想中可沒有這個。
瑞豐真君來這自然是為了場中的郇嬌。
老實說,他其實比眾弟子想象中知道的要多。場內比斗如何,各中乾坤,各首座或真君們隔著水鏡看得明明白白的。
很多人都覺得他會為此憤怒,甚至信誓旦旦地猜測瑞豐真君之后又會怎么收拾這個恥辱……不過這些人都猜錯了。
其實瑞豐真君并沒有因此感到憤怒。他真的沒用這般狹隘……
勝負乃兵家常事也。一個修士,又不是修到如何如何厲害的地步,輸是很正常的,他倒不至于因此怪罪對方。
大概是數年前那樁沖動之下犯下的蠢事導致他至今仍給人以這種苛刻的印象。
這也成了他,成了郇嬌心下難以言明的痛楚,他們很多時候都會下意識避開這個話題。
然而不提卻不代表不存在,有些東西真的是太深入人心了。作用于身上的傷痕又豈是歲月能夠輕易淡化的?
這么多年郇嬌艱難掙扎,一直都未曾徹底走出那場噩夢。她的痊愈只是表面上的痊愈罷了,其實一顆心早就傷痕累累了。
拉起自己的小團隊,盡管她一點都不習慣這種虛無的眾星捧月。但還是耐著心思跟這些心懷鬼胎的人周旋。或是勤修日月行,一遍又一遍,逼迫自己做得更好,更配得上這個秘技。
又或是……固執地追求勝利,哪怕付出血的代價,透支生命亦不肯敗落。
這有她好強的原因,何嘗不是她內心深處的一個不平的縮影。
廢物二字還是刺傷了她。
跌入谷底,被傷害被利用,個中滋味她還是記住了。
她不愿意成為所謂的“廢物”。
所以,只能贏。
在過去的數年間她自己夠爭氣,也有足夠的運氣,鮮少有敗。她的名氣也漸漸重新回到上邊來。
然而她卻日漸地不踏實。
一場場的勝利都不能給她帶來更多信心和底氣,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擴大的空虛。
她好像變得不再像自己。
而瑞豐真君的箴言也證實了這一點。她確實出了點問題,而且還日益嚴重。
對方不止一次勸告她,用意味不明的語言,似是布滿又似是警示,都在表達他的不滿。
對方也一再地詢問她想要做什么……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樣?
她想怎么樣?
體面?有尊嚴?權利?力量?
都不是。
非要說的話,她大概是想證明自己罷。證明她不是別人口中的廢物,也不需要靠別人的同情或愧疚存活……
可惜今日……她還是敗了。
敗得一攤糊涂,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
這次她大概真的該放下來了。
郇嬌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所思所想以及那些根本就毫無作用的傷春悲秋,實質上就是在浪費時間,對她的道路根本就毫無正向作用,反而阻礙了她的發展。
瑞豐真君的那句話又再度砸進她的腦海,引起一陣動蕩。
“你到底在做什么?”
是啊,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這不是在愚蠢地毀滅自己么?
一次次地鉆牛角尖,一次次地曲解欺騙自己,換來的又是什么?發展的是什么?
醒悟也許只需要一瞬間。
一瞬間醒神過來的郇嬌第一反應不是,這場比斗她輸了,而是想要捶死這些年花樣做蠢事的自己。
這些年她都干了啥?記憶如泉涌,數年間的點點滴滴和可笑的想法涌了上來,簡直就讓人無法直視。
郇嬌要哭了。
她過于沉浸于那些如今看來荒唐且可怖的回憶中,以至于沒發現有人正緩緩朝她走來,不多時便站站到她的跟前。
郇嬌這才清了清嗓門低低地應了聲。
郇嬌抬起頭,順著陰影望去,對上了某個人的視線。
“瑞豐真君。”她低低的道,眼神有些羞赧,似乎不太敢面對對方。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