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會客大殿只剩了五個人。
三位元嬰真君。
林平真、寧夏和謝石。
“那么,現在就就只剩下我們了。本座注意到從方才開始這位小道友一直都在欲言又止,是有什么話想要跟本座說的么?”撇開宗門要緊事,這位郭掌門也是一位性情中正平和的元嬰修士,對后輩也很友好。
其實他早就聽說寧夏了。靈徹真君既同他交代浮云島的事情,自然跳不開寧夏。
在靈徹真君眼中,寧夏是個品行良好的年輕修士,在浮云島中對他們家的弟子多有照看。在昭和真君眼中,同樣如此,愛屋及烏,他對素未蒙面的寧夏一開始就有好感。
否則郭建峰一個元嬰真君其實可以不用搭理寧夏的。可他還是半主動半被動地配合了,留在這里聽寧夏準備報告的不知有沒有營養的事情。
湖陽派是個團結得可怕的宗門。也許是因為早年的意外,死的死散的散,留下的幾乎都是宗門的死忠,對湖陽派有著不低程度的忠誠。
師兄弟或是高層之間都相對和諧,部分關系還很好。就比如靈徹真君跟郭掌門,年輕的時候都不知道多少次一同外出冒險,半個兄弟一般,甚至比靈徹的嫡親師弟明度跟他還要親近。
而郭建峰也一直視謝石為他的子侄,待其極好。所以說寧夏是占了謝石的光今天才能引得昭和真君這般和藹地配合詢問,比之跟林平真還和藹幾分。
不過他很快就會知道寧夏這個家伙可不僅僅跟他的子侄謝石有關系,并即將給他帶來一個駭人至極的消息。
寧夏定了定神,各種心緒浮上心頭。
跟郭霓初見的時候她那張略僵硬的臉頰,跟韓越篝火映照下相互依偎的身影,失去愛人之后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還有最后她臉上定格的死意。
那個美麗的少女死了,死在很多年前,并在不久之前隨同愛人一起灰飛煙滅。而那個害她至此的冒牌貨如今仍占著她的家,欺騙著她的家人,并在不久將來的某一日加害她的宗門。
寧夏覺得她的父親最應該知道這個真相。即刻、馬上、一刻也不能再耽誤了。
“不知昭和真君能否再度張開隔絕護罩,并封閉此殿。除此在場的人,這次對話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哦?”昭和真君祥和的笑意收了些,他看著寧夏眉宇間的凝重,神色也變得認真起來。
他跟靈徹二人對視一眼,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微微揮手,一股凝視的靈力將大殿包裹住,甚至比剛才更加密不透風。
“好了。看來小道友心中藏著不小的秘密,這個秘密似乎還跟我們宗門有關,小友不必緊張,但說無妨。這里……很安全。”此地祖上曾設下禁制,能防止任何形式的窺視,什么方式都不能。
寧夏輕輕地呼出口氣,似是要將胸腔里亂竄的郁氣傾吐而出:“不知昭和真君可還記得兕子此女?”
昭和真君微驚。他沒差點張口質問出來:你怎么會知道?
“兕在舜葬東,湘水南。其狀如牛,蒼黑,一角。為上古瑞獸,兇勇如猛虎。爹希望你能像這種動物一樣強健,一生健康快樂。”寧夏低沉地照搬宣本,想起說這些話的時候郭霓那個脆弱又渴望的眼神,她忽然間很難過,替友人難過。
可是她卻沒有如同她父親的意愿一樣,健康和樂一生。客死異鄉,不得魂歸,就連尸體也化作飛灰。
“你怎么會知道的?誰跟你說的?!”昭和真君其實已經慌了,為什么慌也許他也不知道。他只覺得多年來那些令他迷糊的濃霧和某些深夜里隱隱勾起的疼痛好像快要找到答案了。
寧夏沒有回答,她一鼓作氣繼續道:“……阿爹,好難聽的名字,長得也難看。我長大了,可不可以不要叫這個名字……”
“……我得自己起個好聽點的名字,就叫阿彤罷,我很喜愛紅色……”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當時那個女孩兒言不由衷地托辭道,其實她是記起來韓越曾經為她作了一副畫像,朱紅的筆管,嫣紅的朱砂,映進了她的心里。
再后來他就一直喚她阿彤了。再也沒喊過兕子。那個曾經乖巧羞澀的少女陪同那個小名一起消失在過去。
昭和真君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臉漲得通紅,眼睛里泛起血絲。屬于元嬰修士的壓力鋪天蓋面襲來,寧夏胸口一悶,喉嚨泛起一絲癢意,氣血翻涌。
她瞬間眼冒金星,下意識就運起體內的靈力去抵抗,可惜杯水車薪。稀薄的靈力無法顧忌到方方面面,寧夏覺得哪里都疼,撐了一瞬雙腿酸軟就要歪倒。
然后他就被勉力抵抗的謝石扶住了,可是看得出來林平真也撐得很辛苦,失控的元嬰真君遠非是金丹修士能抵抗的。
“掌門師兄,停下!”有人在喊叫,兩股迥異的靈力插進來,似乎在聯手抵制那股失控的狂躁靈力。
謝天謝地,這里站著兩個理智的元嬰真君,堪堪止住失控的郭建峰又使其勉強冷靜下來。若是這只有一人郭建峰跟在場的三個低階修士說不定就會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
好像才過了一陣子,那股壓力漸漸消散了。寧夏模糊感覺扶著她的人似乎坐了下來,然后有人往他身上輸送靈氣,涼涼的,感覺脹痛的靜脈好了很多。可是不知為何寧夏仍是覺得體內的靈力很不安分,漲得她很疼,似是要沖破什么屏障一樣
不過她也顧不得想更多,努力睜開眼睛,想分清如今的狀況。
林平真就坐在她旁邊,他正攥著她的右手,有溫緩的靈力持續匯入。另一邊則坐著謝石,也被林平真攥著手臂輸送靈力。大家臉色都很難看,不過還都是清醒的。
昭和真君的失控來得忽然,威力極大,若不是林平真及時扒拉住他們兩個小的,說不定這會兒已經陷入昏迷了。
幸好最后沒事。
上頭,靈徹真君跟明度真君一邊一個扶著郭掌門坐下。昭和真君似是已經平靜下來了,只是臉色難看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