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丞相既不想得罪太子,也不想得罪太后。
他們索性裝作沒有看明白太后的意思,齊齊跪下去,高呼太子殿下一定要保重身體!
太后等了半晌沒等到他們接下來的話,不禁有些惱怒。
“你們平日里不是很能說嗎?今兒怎么不繼續說了?”
兩位丞相低垂著腦袋,一副老實認錯的模樣。
“太后娘娘教訓得是,臣等知錯。”
他們嘴里說著知錯,卻一點都沒有要改正的意思。
氣得太后面色難看。
她在心里把這兩個老家伙給記恨上了。
他們就是故意揣著糊涂裝明白,老奸巨猾的東西!
以后別讓她找到機會,否則她非要狠狠教訓這兩個老家伙不可!
身邊沒人愿意幫自己說話,太后自己又說不過太子,被逼無奈,她只能做出退讓。
“太子,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好好地跟哀家說,只要是不觸犯宮規國法,哀家都可以答應你,你千萬別想不開。”
太后雖然有過廢太子的想法,但那是在皇帝還活著的時候。
有皇帝坐鎮,就算她要換太子,也能名正言順,過程中能少去很多麻煩。
可如今皇帝已經死了,還留下遺照讓太子繼位。
文武百官也都已經知道此事。
倘若太子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個三長兩短,朝野必定會大亂。
攝政王如今還在外逃竄,萬一他趁亂殺回來謀朝篡位可怎么辦?
太后不敢去賭這個萬一。
李瓊的聲音透過房門傳出來。
“皇祖母此話當真?”
見到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太后急忙抓住機會,飛快地應道。
“兩位丞相都在這里,有他們作證,哀家肯定說話算話!”
過了片刻。
房門被推開,身穿一襲白色素衣的李瓊邁步走出來。
他披散著頭發,手握一把寶劍。
劍鋒雪亮,晃得在場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皇祖母,圣人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孫兒既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母妃去死,也不能違逆父皇的遺愿,為今之計只有削去頭發,以此抵消母妃一命,懇求皇祖母允許。”
說完,李瓊便一把抓住自己的頭發,舉劍要去割發。
這一幕把在場所有人都嚇壞了。
太后失聲驚呼:“萬萬不可!”
臻貴妃不管不顧地撲上去,雙手抓住劍刃,不讓李瓊的劍刃落下去。
鋒利的劍刃割破手掌,鮮血溢出來,順著手腕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李瓊慌忙松開寶劍:“母妃,您這是做什么?”
臻貴妃也松開手,任由寶劍落地。
她展開雙手,細膩白皙的掌心已經血肉模糊。
她哽咽著道。
“好孩子,本宮知你一片孝心。
但你身為儲君,是大周朝未來的皇帝,自古以來哪有皇帝削發的?
你切不可壞了規矩,損了帝王顏面。”
李瓊急切地道。
“規矩和顏面哪有母妃的性命重要?
只要能讓母妃或者,兒子什么都愿意做。
先不說這些了,您快進去坐著,兒子這就讓人去請太醫。”
臻貴妃卻忍著傷痛用力將兒子推開,彎腰撿起那把寶劍。
她一把扯掉頭上的珠釵發簪,萬千青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太后厲聲呵斥:“你這是要做什么?快把劍放下!”
臻貴妃噙著淚看向太后,一字一頓地道。
“圣人要妾身陪葬,妾身不敢不從,但瓊兒年紀尚小,妾身實在是放心不下他。
太后娘娘也是當母親的,想必您應該很能理解這種心情。
今日之事本就因妾身而起,即便要削發,也該削妾身的發。”
說完,她便在眾多錯愕的目光中揮動寶劍,將滿頭青絲齊肩割斷。
烏黑青絲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地。
太后被驚得說話都有些磕巴。
“你、你竟然來真的?”
頭發對一個女人來說,既是顏面,也是尊嚴。
如今臻貴妃竟然當眾將自己的頭發給削了,無疑是顏面盡失,以后她還如何在宮中生活下去?
李瓊直接哭出了聲:“母妃!母妃您不能這樣啊!”
宮女太監們也都齊刷刷地跪了下去,低垂著腦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左右兩位丞相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意外之色。
他們是真沒想到臻貴妃竟能如此干脆果決。
那么一把漂亮的烏黑長發,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養出來的。
她卻說削就削,手起刀落毫不遲疑,著實厲害!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太后知道自己肯定要做出妥協,但她仍舊心有不甘。
她不想就這么輕易地讓臻貴妃逃過一劫。
太后冷著臉說道。
“哀家也不想逼臻貴妃去死,但讓臻貴妃殉葬是皇帝的遺詔,倘若只是割點頭發就能抵命的話,回頭哀家沒法向九泉之下的皇帝交代。”
她再次看向左右兩位丞相,逼問道。
“你們覺得呢?”
這次他們倒是沒有再裝傻充愣,老老實實地應道。
“太后娘娘所言極是。”
臻貴妃在此時跪了下去,對著太后說道。
“妾身的頭發既然已經削斷,就代表著妾身已經了斷塵緣。
待圣人頭七過后,妾身便搬去水云庵。
從此每日青燈古佛,為圣人和太后誦經祈福,再也不插手塵間俗務。”
太后有些心動。
倘若臻貴妃真的搬出宮去剃度出家,日后后宮的一切就還是她這個太后說得算。
她不必擔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
太后:“庵堂里的日子非常清苦,你確定自己能忍受得了?”
臻貴妃:“只要能為您和圣人祈福,妾身什么苦都能吃。”
話說到這個份上,太后再沒有顧忌,同意了她的請求。
臻貴妃感激得落下淚來。
“多謝太后娘娘成全。”
臻貴妃帶著人離去,很快太醫便急匆匆地趕來,幫臻貴妃治傷。
待處理好傷口,李瓊屏退左右。
他看了看臻貴妃纏滿紗布的雙手,又看了看她的齊肩短發,眼眶再度紅了。
“是兒子沒用,只能用這種笨法子,讓母妃受委屈了。”
臻貴妃柔聲安撫道:“一點小傷而已,這點犧牲是值得的。”
李瓊鄭重承諾道。
“您放心,將來等兒子坐穩了皇位,兒子就會想辦法將您接回來。”
臻貴妃用手背幫他擦去臉上的淚痕,溫聲說道。
“只要你能好好的,就算讓本宮真的在庵堂待一輩子,本宮也是甘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