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站臺，人魚勤快地游過去視察兩團殺氣的時候，她也順便看到了云啟太郎和他店長的票，知道兩人的目的地。
所以就算沒有劇透，琴酒的問題也不難回答。
江夏很快回復：[確定]
消息發過去后，手機足足一分鐘沒有動靜。
過了一段時間，琴酒的新回復才到：[好]
……這是同意了停用炸彈，讓江夏試一試用更和平的方式“暗殺”。
江夏對這種回復并不意外。
琴酒喜歡用火力覆蓋的方式解決問題，應該只是他覺得那樣效率最高。
但這一次，和炸彈滅口相比，顯然還是讓死神悄悄把人克死更為高效。
因為如果用炸彈讓一整個車廂的人都升天，他們還得深夜轉車。
而要是按“烏佐”的方法辦，琴酒和伏特加就可以直接在車上睡一覺，一覺醒來目標就死了，后續也不會太過麻煩。
江夏收起手機，然后想，待會兒得逮個琴酒和伏特加出門的空當，開著小白去把他們包里的炸彈都弄啞火。
這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萬一在人流密集的地方爆炸，無疑會炸出一披暴躁的鬼群。
而這對于一個無辜路過的年輕靈媒師來說，實在太沉重了……
隔壁包廂。
琴酒沉默地看著江夏回復的信息，若有所思。
旁邊的伏特加偷瞄了兩眼屏幕，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小聲說：
“大哥，真要聽他的？這次時間也太倉促了。而且車里的包廂都帶鎖，目標也不是那種外向愛搭話的人，這里的場地又很狹窄，萬一烏佐不幸暴露，牽連到……”
“……倉促。”琴酒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同時，他腦中快速梳理著近來和江夏的所有接觸。
幾秒后，琴酒露出一抹了然的冷笑：
“難怪上次聊起任務行程時，他提到了北斗星號看來早就已經盯上了出云啟太郎。”
仔細想想，這一次出示給烏佐的暗殺目標當中，其他人都在鳥取縣、甚至更遠的地方，只有出云啟太郎離他們最近。
對于近期缺少刺激到不惜跑去陪路人飆車的烏佐來說，比起那些遠隔幾百公里、難以接觸的目標，出云啟太郎顯然更加誘人。
面對他，烏佐真的按捺一周、毫無行動，反而才比較奇怪。
……既然這樣，那么這一次和出云啟太郎的“偶遇”，就絕不會是一次單純的意外。
伏特加聽完琴酒的話，懵了一會兒，震驚道：“…這也是烏佐的計劃？！”
他忽然感覺口袋里的北斗星車票格外硌人；大哥手上的槍，也驟然變得恐怖起來。
琴酒已經習慣了伏特加在提到烏佐時的一驚一乍。
他沒去在意這個愚蠢小弟的驚恐，沉著地點了一下頭。
琴酒覺得，自己會有這種“烏佐提前布局了”的想法，倒不是對烏佐的盲目信任，而是有一定依據。
他們乘坐的這趟列車，在抵達鳥取縣之前，還會經過橫濱、名古屋等地。
也就是說，在東京上車的乘客，未必會在鳥取下車。
從他和伏特加在站臺偶遇出云啟太郎，到出云啟太郎進到包廂，琴酒一直在觀察著這個任務目標。
因此他很清楚，這期間，出云啟太郎并沒有聊到過和目的地相關的話題。
而烏佐比他們晚上車，卻能在完全沒接觸過出云啟太郎的情況下，如此肯定出云一行人的目的地是鳥取……
按照烏佐以往的行事風格，要說今天的“偶遇”沒被他動過手腳，琴酒絕不相信。
在琴酒略感欣慰地剖析著這個年輕成員的時候。
旁邊，伏特加正艱難地消化著“真相”：
他們挑了時間最合適也最舒適的臥鋪用于出行、在車上偶遇了暗殺目標之一的出云啟太郎，這看上去只是一件很“幸運”、“巧合”的事……可現在，琴酒大哥卻忽然說這一切都是烏佐的規劃。
一瞬間，伏特加只感覺周圍遍布烏佐的氣息、自己身上也纏滿了烏佐那些仿佛能操縱人心的虛幻絲線。
……不過，往好處想，這么仔細一回憶，伏特加記起來了烏佐之前確實說過想坐北斗星列車。
雖然那只是聊到任務行程時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烏佐甚至都沒刻意“要求”，只是像聊天氣一樣一語帶過。但認真算來，這畢竟也是他籌劃中留下的痕跡。
而事情只要有跡可循，其實也沒有那么可怕……沒錯，只要保持警惕，一定能抓到烏佐露出的馬腳，避免他做出暗殺同僚、取代同僚地位之類的惡事。
伏特加一邊這么安慰著自己，一邊努力讓胳膊上背上浮現的雞皮疙瘩消退。
緩了一小會兒，他嘀嘀咕咕地抱怨：“烏佐怎么也不提前知會我們一聲。萬一事情出問題了怎么辦？真是太沒有組織性和紀律性了……”
琴酒冷哼道：“如果提前透露劇本，當真實的場景展現在觀眾面前時，他將無法從觀眾那里收獲他想要的情緒反饋我們也是他眼中的‘觀眾’。”
……當然，理解歸理解，但烏佐的這種做法，顯然不值得提倡。
不過，說實話，在前后遇到過波本、貝爾摩德等幾個神秘主義者之后，琴酒對這一類人的忍受限度，已經提高了很多。
而且比起他們，同為天才，烏佐至少不會那么陰陽怪氣，也不會隨便消耗組織經費、摸魚劃水，反而在某種意義上非常熱愛工作。
而且他還年輕，一些不良習慣，慢慢都能糾正過來。
解答伏特加疑問的過程，也是琴酒梳理自己思緒的過程。
幾分鐘后，琴酒收好手機，彎腰把臨時組裝好的炸彈重新拆散，決定暫時把車上的暗殺目標交給烏佐，順便達成這一次帶烏佐出差的目的之一觀察他狀態。
烏佐不會親手殺人，暴露的幾率非常低，被抓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
而且同在一輛列車上，如果有紕漏，他和伏特加應該來得及采取行動。
如果烏佐不幸失敗，大不了再繼續之前的計劃重新把炸彈裝上，滅口掉包括目標在內的一整個車廂的人……不過如果真的到了這一步，烏佐就太令人失望了。
希望事情不要往這個方向發展。
江夏成功阻止了琴酒的火力洗地計劃，暗暗舒了一口氣。
至于他們的暗鯊目標出云老板，今晚會不會在列車上意外身亡，江夏覺得問題不大。
跟出云啟太郎一起出行的那個店長，身上殺氣非常豐厚，怎么看都是一副馬上就要動手的模樣。
另外，按照江夏之前打聽到的情報，毛利小五郎同學的婚禮將在明天下午舉辦。
毛利小五郎要拖家帶口去鳥取縣的話，他帶柯南乘坐這輛車的概率應該不小。
江夏想，說不定在自己收拾行李的這段時間，柯南他們就已經進到車上了……說起來，身上沒殺氣的人還真是不好分辨，要是所有人身上都纏滿殺氣，并且每個人殺氣的味道都各不相同，那一切就完美了……
江夏花了幾秒鐘暢想了一下靈媒師的理想世界。
北斗星號列車很快出發。
發車時就已經是傍晚，沒過多久，天徹底黑了下去。
餐車此時早已備好了餐點。
江夏先開著鬼，借鬼的視角到各個包廂里飄了一圈，把握了大致情況。
之后才整理好行李，離開包廂，準備去餐車吃飯。
拉開拉門，進到餐車。
剛往里走了幾步。斜前方忽然響起一聲驚喜的：“江夏？”
……是毛利蘭的聲音。
江夏一怔之后，循聲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坐在桌邊的毛利一行人。
他點點頭打過招呼，很自然地走過去，拉開空椅子坐下這里正好是一張四人桌。
江夏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琴酒和伏特加也一起來到了餐車。
兩人拉開滑門，步入車廂。打眼一掃，就看到了正跟其他三個陌生人坐在一起的江夏。
看到這副有說有笑的和諧場景，琴酒腦中本能地閃過一條判斷烏佐盯上了跟他同桌的那三個人。
不過仔細一看，才發現三人當中，并沒有出云啟太郎。
于是又轉而覺得這三個人里，應該至少有一個人正在預謀殺害出云啟太郎。
和烏佐坐在一起的倒霉路人，分別是一個小學生、一個年輕女孩，以及一個中年男人。
小孩想殺一個出云啟太郎那樣的成年男性，難度有些高，纖細的年輕女孩也是一樣。
所以準兇手應該是那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不，也不一定。烏佐的話，讓小孩在陰差陽錯之下殺掉一個大人，也并非不可能，何況琴酒記得，烏佐有利用小孩達成目標的先例。
餐車里已經零星坐了幾桌人，車頭車尾都有。
后進來的人再坐到哪，都不顯突兀。
琴酒于是沒有刻意為了“假裝不認識”走得太遠，而是在江夏相鄰的桌上坐了下來正好是毛利小五郎背后的那一桌。
這里能聽清烏佐說的每一句話。能很好地觀察烏佐現在的狀態，順便聽一聽他具體是怎么引導別人犯罪的。
琴酒對這個位置頗為滿意。坐穩后，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菜單。
四人餐桌旁，江夏跟毛利蘭和毛利小五郎相對而坐，旁邊是柯南。
琴酒和伏特加選的位置，正好是江夏和柯南面朝著的地方、毛利小五郎和毛利蘭的背后。
兩人剛坐下，江夏就看到了。
或者更確切地說，琴酒剛進餐車，江夏就已經通過殺氣發現了他。
看到琴酒和伏特加選了相鄰的餐桌，江夏略感疑惑。
坐這么近干什么？
他倒是不介意，就是這樣怪嚇柯南的……嗯，其實也沒事，柯南膽子大，肯定嚇不出問題，說不定一受刺激，反而能更大幅度地激活死神光環。
江夏一邊想，一邊很自然地打量了一下兩個黑衣人，然后收回視線，繼續跟毛利蘭說話，表現得跟平時相比沒有任何區別。
倒是伏特加被他的目光掃過后，不動聲色地坐直了很多，看上去給人一種緊繃而戒備的感覺。
僵硬的不止是這個大塊頭黑衣人。
江夏收回視線時，余光瞥了一眼旁邊，就見坐在他鄰座的工藤同學，此時已經僵成了一塊石頭。
這個假小孩足足呆了十多秒，才一點點恢復動作，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大口，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壓制心底卷起的驚濤駭浪，順便遮掩剛才看到琴酒和伏特加之后反常的停頓。
江夏也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沒再管旁邊和隔壁桌這兩個演技心態不合格的人，專心跟毛利蘭和毛利小五郎聊天。
伏特加的異狀不用擔心這瓶酒畢竟是個見不得光的神秘組織成員，出現在公共場合時，他的緊繃和警惕非常正常，和江夏完全沒有任何關系。
至于柯南……柯南他還是個一年級小學生，這個年紀的小孩，本來就容易被各種各樣的人或物吸引注意力、忽略掉自己手上的動作，陷入剛才那樣的呆滯狀態，這種異常并不致命。
琴酒也確實沒在意江夏旁邊那個看上去有點呆的眼鏡小孩。
他點完單，沉默地旁聽了一會兒。
然后略顯詫異地發現，鄰桌正在進行的話題，和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
比起想象中處處陷阱的誘導，烏佐似乎只是在普通地跟那個同齡女生聊著日常琴酒聽到了一些考試、社團之類的話題，以及他們班似乎換了新的英語老師。
……原來是烏佐的同學。
這么看來，烏佐坐到那桌，可能不是在算計出云啟太郎，而只是單純的偶遇。
……想想也是。從車票的事來看，烏佐應該早就已經做好了該做的準備，兇手和殺人計劃早已就位。
因此現在再貿然去接觸注定要出事的出云啟太郎，或者去接觸注定要被揭穿的兇手，反而容易加大暴露的風險。
而反過來，跟同學和同學家的小孩混在一起，卻能無形中降低一些可疑度……不愧是烏佐。琴酒為這穩妥周到的做法暗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