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回想了一下來時的地形,記起旁邊不到十米,就有一處公園警衛所在的小屋。
剛才路過那里時,屋里已經沒有人了——警衛已經融入吃瓜群眾堆里,成了這當中的一員。
想到這,江夏往小屋所在的方向挪了幾步。
下一個瞬間,無數式神從他腳下飛出,穿過人群,在小屋的柜子里匯聚堆積,拔高成一道人形。
松田陣平對這套流程不太熟練,正疑惑地盯著式神看。
人魚旁觀片刻,一把拎起它,游到小屋的柜子里,把新鬼往黏土堆中一丟,讓松田陣平和傀儡黏土融合,生成一道人形。
感覺到傀儡成型之后,江夏摸了摸宮野明美的腦袋,把本體留在警察旁邊掛機。
然后意識脫離,附身進全新的傀儡里。
一秒后,警衛小屋中。
柜門被輕輕從內推開。
一道人影輕巧地跳了出來,無聲落地。動作流暢,毫不滯澀。
這間屋里沒有鏡子。
江夏對著漆黑的電視屏幕勉強照了照,發現傀儡看上去確實是正常的人形,沒有太大的問題。這才推門而出。
他離開小屋,走向運河旁邊,融入群眾,在市民和警方交界的邊緣,停下了腳步。
——鬼們的技能,不僅種類多種多樣,連使用對象、使用方式等等,也各有不同。
松田陣平微調爆炸時間的技能,和人魚水下呼吸的延長形態非常類似——要開著傀儡使用,才能精準控制時間點,不差分毫地生效。
此外,定點爆炸的距離也有一定限制,要在十米可視范圍內……雖然各種不足之處一大堆,但和霧天狗的死亡重現比起來,實用度依舊可以接受。畢竟隨著能量核和式神的增多,凝聚傀儡的速度和傀儡的自主性都有提升,這種限制不算太嚴重。
想著想著,江夏就忍不住看了一眼霧天狗。
霧天狗察覺到主人的目光,立刻靠近過來,老實巴巴地回視,準備領任務。
江夏若無其事地摸了摸它的腦袋,假裝剛才什么都沒想。
擼完鬼,他抬起頭,繼續望向人群中間,目光鎖定在那個挾持著人質的縱火犯身上。
此時,縱火犯心跳異常劇烈。他比著人質的刀都忍不住略微顫抖,在人質脖子上劃開了幾道血口。
——因為關于逃跑,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周圍一圈全是警察,乍一看,他的逃亡之路,已經被警方堵死了。
但實際上,他身后還有一條運河。只要在警方調的船到位之前,順著河水潛逃,就還有機會成功溜走。
然而游水時,不可能顧得上攜帶人質。而且水中移動困難,這條河流速又不算快,他一旦丟下人質跳入河中,警方完全可以從容捕撈。
所以,要想走,得讓場面混亂起來。
混亂到警方完全顧不上他……
想到這,縱火犯腦中逐漸有了一個清晰而大膽的計劃,他被衣領遮擋的嘴角,也緩緩浮現出一抹殘忍而得意的笑容。
——只要像扔手榴彈一樣,把包里的炸彈,往警方和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堆里一扔……
想到就要做。
縱火犯的計劃,飛速在腦中細化起來。
他手中這枚炸彈有延時引信,從拉開到爆炸,有三秒的緩沖。這個時間看上去很短,但實際上卻能做很多事——尤其是對那些訓練有素的警察來說。
所以,不能拉完引信馬上就扔,否則只會給那群訓練有素的警察留下處理炸彈的機會。冷靜,不能急,等會兒先默數兩秒……
縱火犯深吸一口氣,借著把炸彈從包里取出的動作,暗中拽開引線。
火花閃動,延時引信緩慢燃燒。縱火犯握著炸彈,幾乎有一種火花沿著皮膚走過的錯覺,他精神瞬間緊繃到極致,心率飆至巔峰,緊張卻又平靜,默數著:
“啪。”
“轟——”
人群中忽然響起一道清脆的響指。
幾乎同時,火光轟然炸開,劇烈的熱浪席卷,所有人都被晃得視線空白了一瞬。
一秒后,岸邊才響起一片后知后覺的驚叫。
江夏推了一下傀儡鼻梁上的墨鏡,沉默地站在人群中。他看著河邊耀眼的火光,和被炸飛的碎片,腦中無端閃過了一些和靈媒師相關的“常識”。
“對平凡的螻蟻來說,死即是終結。但在靈媒師眼中,死亡卻也能是一切的開端——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
“絕大多數人死后,都沒法變成有用的東西。但靈媒師畢竟是很特殊的存在,如果親自殺人……除了鬼和式神,還可能會殺出‘怪物’。”
“……當然是因為我運氣好。
“……好吧,概率確實不算高——嗯……十萬分之一吧,大概。形象一點來說,就像‘隨機從1100000里搖一個數字,搖到了64541”一樣。
“……可笑。要是誰真的能一次就中,那人應該是天命之子了。呵呵,你們不是正在流行那樣的小說嗎——倒霉到極點的人,和幸運到極點的人,都能是主角。”
十萬分之一……江夏思索著拽了拽墨鏡腿。
他當時還小,別人教什么就跟著學什么,過于好騙。現在想想,所謂的“十萬分之一的概率”,或許只是有人偶爾試過一次,甚至是猜出來的數據。而樣本的數量和質量,對最終得出的所謂“概率”,其實影響很大。
出現怪物的準確概率,應該至今沒有答案,而且也沒有哪個靈媒師會去嘗試整理——那需要無數條人命、不止一次殺出來的怪物、還要能逃過死刑和追捕……這種事,只能像“0距離體驗原子彈爆炸體感”一樣——答案或許存在,但永遠無法被記錄流傳。
江夏當然也不想做這種喪心病狂的實踐者——活人能產生安全的殺氣、能產生安全的鬼,大多人還都很有趣,一個比一個能整活。對江夏來說,一群活人比一片親手殺死、隨時可能生出怪物的尸體,要可愛得多。
至于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