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覺得劉瑁這個人其實挺沒救,自己剛剛給他打了圓場,他居然又跳出來拉仇恨,這種人若是扔到電視劇里,一般活不過三集。
而且肯定還是死的特別慘……被慘無人道的毆死的那種。
通過賈龍看劉瑁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劉琦知道,劉瑁這次是又被賈龍給鄙視了。
劉瑁被賈龍的嘲笑表情弄的有些臊得慌,畢竟荊益兩方,軍侯級以上的人都在此處饗飲,在眾目睽睽之下失了面子,那今后他這益州公子又該如何自處?
“難道吾所言不對?”劉瑁強撐著道。
若是換成劉琦在劉瑁的角度上,他眼下一定會立刻閉嘴,然后想辦法把話題轉移到別的地方上,而不是在這強撐著跟人犟嘴。
賈龍是親眼見過西涼軍的,眼見為實……劉瑁只是道聽途說,你怎么跟人家爭辯?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么?趕緊閉嘴吧。
劉琦決定勸一下劉瑁……
“族叔說的甚是有理,還請細言之。”
反正也不是自己丟人,劉琦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直接用捧殺的方法去勸。
劉瑁一聽劉琦慫恿他,頓時來了精神頭,又開始侃侃而談。
“西涼軍隨董卓入雒陽后,軍紀敗壞,殺人劫掠,無惡不作,弄的民眾不附,百業皆廢,百姓流離,這是活生生的例子,人所共知,賈將軍言西涼軍遵守軍紀軍令,這又如何讓人信服?”
劉瑁之言,也算是道出了很多人心中的想法。
由于當時涼州地區的地域文化與中原文化相差巨大,缺乏具備儒家學識和政治訓練的人才,因而從涼州出來的人里,一百個得有九十五個政治不及格,所以大多數的中土士子和清流名人皆藐視于西涼人,認為‘涼州寡于學術’。
這種帶有地域性的蔑視,是多少年來根深蒂固的,劉瑁身為名士之子,又有宗親身份傍身,自然也瞧不上西涼人,覺得他們與異族野種無異。
在他的心中,西涼兵再能打,也不過是虎狼之徒,跟知將令,明將令這種事一點都搭不上邊。
賈龍瞇起了眼睛,嘴角出現了譏諷的笑容:“西涼軍中雖多羌胡,皆野蠻之輩,但在守將令這方面,卻非普通軍士可比。”
說罷,賈龍環視了一圈諸人,繼續道:“在場的諸公,想來也都聽說過,當初董卓入京前,乃是屯兵于河東,得雒陽變亂消息后,晝夜三百里急軍而來,敢問諸位麾下之卒,哪一支兵馬可以做到?”
劉瑁傻乎乎的沒聽明白……晝夜三百里,有多了不起么?
但黃忠,文聘,嚴顏,吳懿等人則皆低頭沉思不語。
劉琦自打穿越回來之后,兩年來閑暇時也曾多研習兵法韜略,再加上這段時間與黃忠和文聘的溝通,自然是知道古代夜間行軍的難度。
古代的路可不比后世的高速公路,根本就沒有路燈,且崎嶇難行。
劉琦后世有一次爬山,晚上留宿于山上的民居,半夜時分,在沒有路燈的情況下曾出屋去試著看一下山景……
不得不說,什么都看不見,烏黑一片,即使舉著火把,也未必會有多大效果,因為火把的照明范圍和手電筒完全不一樣,可見度也就是身邊的那一小圈。
而且沒有亮光的情況下,特別瘆得慌,有點聲音就哆嗦。
就軍事角度而言,古代夜行軍全速進軍,對士卒的整體意識和尊令意識要求更高。
古代夜間全速行軍,要點在于要避免途中迷路掉隊減員,同時又要在視線不清的情況下,維持住行軍的秩序,這除了要求主將對軍隊有極強的控制力外,還需要士卒極強的服從能力,所以一般情況下,古代將帥不到萬不得已,都會避免大規模的夜行軍。
就算是點火把,也不是每個軍士手中都會有火把,亮度有限。
劉瑁看眾人都不說話,隨即道:“晝夜三百里又如何?當年吾入川之時,亦隨嚴君夜行而過秦川,很難做么?”
在場諸司馬,軍侯有些人憋不住,急忙低頭,卻是怕當著劉瑁的面笑出聲來,失了禮數。
東州士集團中的別部司馬吳懿,看著劉瑁那一臉不懂裝懂之相,卻是長嘆口氣,臉上流露出了些許痛苦之色。
場面一時間顯得極度尷尬。
劉瑁皺起眉,看向身邊的劉琦,低聲詢問:“賢侄兒,吾所言有誤乎?”
因為是在軍中帳外的沙地飲宴,諸人并未分案而坐,而是兩兩一席,劉琦與劉瑁這對叔侄正好挨著。
劉琦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劉瑁,索性便替劉瑁夾了一塊煮鹿脯,放于其盤中:“族叔且嘗嘗這小鹿,肉質極是鮮美。”
言下之意,是用鹿脯去堵他的嘴。
賈龍沒理會劉瑁,繼續道:“另外,當日董卓至雒陽,身邊僅有三千西涼兵,而何大將軍的余部以及并州刺史丁原麾下兵馬不少,可謂人多勢眾,董卓為掌權,每夜派軍馬悄悄出城,然后白日再大張旗鼓的進城,令雒陽諸軍皆不敢輕動……試想,若西涼軍當真軍紀松散,不尊號令,此法如何得施?”
這一下子,不僅僅是在場諸人,便是劉瑁也說不出話來了。
傻子也知道這事有多冒險。
說實話,此法暴露的風險相當大,當時整個雒陽城都處在一個各方想要奪權的緊張階段,更何況城中老謀深算者極多,包括袁紹、曹操等今后的豪雄皆在,而董卓的三千西涼兵,只要是有一個人泄密,那董卓的這個把戲就得被拆穿,原地爆炸……
但結果他硬生生的成功了……或許成功的主要原因是董卓膽大妄為,也或許是有些人知道了實情,但因為膽怯不敢多說,但也確實能夠體現西涼軍是一支遵紀嚴明,遵守將令的強軍。
劉瑁咬著嘴唇,還想辯解:“可西涼軍確實是在雒陽任意妄為……”
話還沒等說完,便見劉琦伸手又給劉瑁夾了一塊鹿脯:“族叔,鹿肉不好吃么?”
劉瑁詫然道:“自是好吃。”
劉琦微微一笑:“好吃你便多吃點。”
好吃還特么堵不住你的嘴?
劫掠雒陽,便能證明西涼軍軍紀不嚴?不尊將令?你怎知道他們四處劫掠殺人,便不是董卓授意的?
董卓成事需依仗西涼軍,既然要依仗,那就必須要喂飽他們,不放縱他們劫掠殺人,董卓自己花錢養他們?
再說了,董卓本人來雒陽,就本質而言,也是來劫掠的……歷史上他役二十五萬民夫建造的郿塢,高厚七丈,廣聚珍寶,積谷為三十年儲!這些東西不是劫來的,難道還是他祖傳的不成?
那簡直就像是為了應對末日喪尸而打造的炮樓。
賈龍的話算是徹底把眾人說服了,同時也為所有人敲響了警鐘。
因為這次他們北上,面對的就是這支強軍。
劉琦舉起酒爵,對賈龍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賈公熟知西涼軍,有賈公坐鎮,此番上雒陽,大事可期……諸公,吾等一起敬賈公一爵,如何?”
荊州軍的諸司馬,軍侯亦是紛紛舉起酒爵,紛紛向賈龍敬酒。
反觀是東州士集團的那些將軍,似都有些不愉。
賈龍受了劉琦的夸贊,心中也非常高興,況且他懟了劉瑁,也頗有些吐氣揚眉之感。
他舉起酒爵,道:“龍不過是略知一二,胡亂言之,誤了諸位酒興,來來!咱們一起喝!”
“喝!”
“滿飲!”
……
隨后,大家又彼此敬酒,閑話瑣事。
酒至半酣,終見文聘大步而來,拱手道:“少君,場地已經準備妥當,可以卓兩方軍士上場較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