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沙的這二十三名郡掾史之中,以鄒珂年紀最大,家族田畝最多,麾下私士最多,也最是會見風使舵。
韓嵩、賴旬等人,平日里與他關系不錯,但鄒珂沒有必要為他們搭上自己和整個家族的前程。
他今日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南陽郡守劉琦可不比劉磐,他此來長沙,根本就沒有要和當地豪強商量的意味,他是要幫助劉磐完全掌控長沙軍政,不再受任何人的鉗制。
有龐德公這荊楚第一名士的聲名作為后盾,荊南的士族即使不親近劉琦,也絕不會與他為難。
沒有士族支持的豪強,在強勢多謀的劉琦面前,完全就是個屁,根本不值一哂。
所以說,鄒珂看明白了,自打劉琦抵達長沙之后,他們這些長沙本地的豪強,想要繼續在大郡占據主動,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被解決掉是早晚的事。
在這種情況相下,若是繼續與劉氏硬碰硬的干,下場怕是和蘇代、貝羽、張方等人一樣凄慘。
當下,便見鄒珂突然轉頭,看向霍嵩,賴旬等三人道:“你們三個叛逆,想不到我長沙居然會出了爾等這般貪狡之徒!我真是羞與爾等同堂為僚!”
賴旬氣的渾身哆嗦,他指著鄒珂道:“你、你何出此言,我們哪點對不起你了……”
“哪個需要你對得起!”鄒珂大吼一聲,道:“來人,將他們三人拿下!”
緊接著便見,廳堂外走出幾名郡吏,手持繩索,上來就要綁那三人。
霍嵩見狀急了。
他心中清楚鄒珂這是打算犧牲自己三人來換取劉琦的信任,不由驚怒交加:“老賊,汝好歹毒的心腸……我,我跟你拼了!”
說罷,便見霍嵩大吼一聲,雙眸赤紅的向著鄒珂沖了過去。
卻見旁邊閃出了典韋,一伸手揪住了霍嵩的衣襟,輕描淡寫的略一用力,就將他從原地提溜了起來。
霍嵩滿面憋的青紫,在半空中使勁的去抓典韋的手,想要掰開他,但完全是無用功。
在典韋面前,他的那點力氣就猶如春風拂過,絲毫沒有傷害性可言。
典韋嘿嘿一笑,嘀咕道:“去吧!”
說罷,隨意一甩胳膊,將霍嵩從半空中直接扔了出去,竟然是扔出了丈余遠的距離,
隨著‘啪’的一聲,霍嵩重重的落于地上,摔的他渾身酸疼,骨頭猶如折斷了一樣,半晌都站不起身來。
賴、韓二人見了典韋的手段,膽顫心驚,根本不敢動手,只能任憑那些郡吏上前,將他們三人盡皆擒下。
“押下去,仔細看管,待我稟明嚴君之后,再行發落。”劉琦吩咐道。
“唯!”
三名直接與劉琦正面對抗的三名豪強,就在這郡署正廳中,被劉琦以反賊之名,名聲言順的給拿下了。
那三人被押下之后,卻見鄒珂急忙對劉琦道:“府君乃承父威,數日之內便查出了長沙的奸佞之人,保長沙不為叛賊所亂,我等真心感謝劉府君之德,愿傾心相報,助府君完成學宮與屯田之策。”
剩余的郡內豪強佐官也都不是瞎子,自然能瞧出劉琦的厲害。
他們全都收起了平日里的傲然,紛紛作揖拜服:“我等愿傾心竭力,以助府君!”
劉琦卻是搖了搖頭道:“我乃南陽郡守,不需爾等來助。”
鄒珂聞言先是一愣,接著恍然明白過來。
他沖著眾人使了個眼色,便見所有人都是齊齊再向劉磐作揖,道:“愿助府君,共保長沙!”
劉磐長出口氣,道:“都是為國盡忠,諸位不必如此。”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張允從外面匆匆的走進堂內,對劉琦拱手道:“府君,黃司馬與魏文長已經率領占了郡少府與金倉,特派人向府君稟報。”
劉琦點了點頭,道:“讓他們先在那里守著吧,回頭我自然會派人前去接手。”
“唯。”
在場的諸掾史佐官聽到了,都不曾言語,但心中甚驚。
他們對劉琦下手之快之狠,既感恐懼,又感佩服。
從在西郊殺了韓,賴,霍三家的私士起,這劉伯瑜就沒打算讓這三個人活著回去。
不然,他不會讓黃敘和魏延假意在縣外巡邏荒田,實則卻在諸豪強佐官一入郡署,就立刻轉向取奪取了郡少府的官署和金倉。
劉琦這次用作典型的金曹掾史韓羥和少府史賴旬,所掌管的是長沙的兩個要害部門。
金曹掾史顧名思義,就是替郡內掌管郡內財政,屬于京城中大司農一樣的存在。
而郡少府使之于郡守,便和京中的九卿少府之于皇帝一樣,是替郡守掌管內府用度的官吏,
只不過是京城的九卿少府是替皇帝管小金庫,而郡少府使是替太守管理小金庫。
這兩個人在長沙,替太守一管郡國財政,一管郡守內府財貨,可以說是把持了長沙內最主要的財政命脈。
既然打定主意要拿下他們二人,那就一地要防患于未然,在沒有合適的人接手之前,先用自己人把長沙的內外財政全都牢牢地把控在手中,以立于不敗之地。
這就是劉琦委派魏延和黃敘暗中去做的事。
既然已經樹立了典型,且以郡丞鄒珂為首的長沙豪強佐官,也都看明白了時勢,紛紛表示愿意重新站隊,那劉琦來荊南的第一件任務就已經完成了。
接下來,他便和劉磐好好安慰了那些豪強佐官一番,表示愿意與他們共同進退,同管長沙。
最后,劉琦又表示,在長沙的荒田丈量完畢后,他會在郡署設宴,宴請諸公,大家一起吃頓飯,彼此增進一下感情。
聽了劉琦的話,這些長沙的豪強佐官不由都暗自感慨,好一個反客為主的劉伯瑜。
劉琦剛入長沙的時候,諸豪強佐官在郡署擺宴,等劉琦赴宴,可劉琦偏偏不來。
那時候的劉琦是客,他們是主。
但打從今日起,長沙的政治格局就發生了改變,劉琦和劉磐成了這長沙郡署的真正主人,他們反倒成了客人,這回變成了劉琦在郡署擺酒宴,邀請他們來赴宴了。
大家這才明白,為什么劉琦一開始來長沙的時候,不與他們相見。
眾人又向劉琦和劉磐表示了一番忠心之后,便各自回各自的府邸去了,而劉琦和劉磐,則是在郡署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但令劉琦沒有想到的是,他和劉磐商量了不到半個時辰,郡丞鄒珂居然去而復返,又返回來求見劉琦劉磐兩兄弟。
郡丞折返求見,自然是有大事,劉磐遂讓他進了偏室。
鄒珂見了劉氏兄弟,二話不說,當即跪倒在地,以頭杵地,道:“末吏鄒珂,特來向二位府君請死。”
“請死?”劉磐聞言大驚:“郡丞為何如此?”
鄒珂不知為何,身體開始抽搐,抬頭之時,一張老臉也是掛滿了淚痕。
“末吏此來,是特意向二位府君進呈一份東西,請二位府君過目!待看過之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末吏絕無半句怨言!”
說罷,他從袖中取出一份縑帛,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
劉琦站起身,走到鄒珂身邊,拿起那份縑帛打開一看。
“這是,張羨寫給你的?”劉琦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鄒郡丞,看起來,你在張羨的心中,似頗有些位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