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答應了賈詡的要求,是因為他明白這是賈詡說服牛輔對南陽郡望動手的必備條件。
宛城是南陽郡的治所,更是南陽郡的經濟和政治中心,也是南陽郡望最為集中的所在,劉琦若是想借助西涼兵的力量對南陽郡望動手,則勢必要將南陽郡望最集中的區域劃分到牛輔麾下。
養寇自重之甚,乃至于此。
當下,便見賈詡開始和劉琦制定有關于南陽郡地域劃分的問題。
最終,經過雙方商議,劉琦將南陽郡以宛城為分割點。
宛城以北,包括博望、酈縣、西鄂、堵陽、葉縣、紅陽、魯陽等地的南陽郡北部縣城,全部都劃撥給了牛輔與張濟,這幾乎是南陽郡最為肥碩的地域了。
而劉琦等一眾則是以新野縣為基本點,將平氏縣、湖陽、樂成、鄧縣、蔡陽等地劃撥為屬于他的地盤。
堂堂兩千石的南陽郡守,治所居然被安置在了新野,也著實是令人唏噓。
至于宛城和新野之間的棘陽、安眾、穰縣、冠軍等地,則是作為雙方的緩沖地帶。
敲定了這一切之后,賈詡便隨即向劉琦告辭。
在臨行之前,賈詡最后又向劉琦請求了一件事情。
“賈某愿意為府君驅馳,助劉府君鼎定南陽郡諸事,只是懇請劉府君答應賈某一個條件,若府君肯答應賈某,則賈某在宛城,必可替府君將南陽郡諸事處理妥當。”
賈詡能夠對劉琦說出這番話,可以說是下定了決心,想要幫助劉琦干成這件事了,對于老毒物而言,能說出這樣的話可算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劉琦也能夠理解老毒物的心情和處境,遂道:“文和先生有什么要求,但說無妨,若是能夠辦到,琦定不推辭。”
賈詡言道:“這事對于府君而言,確實并非難事……就是我那三個被府君召往襄陽的三個犬子……府君若有善心,還請不要給他們任何職務,只管讓他們做庶民白身,不知府君可能答應?”
劉琦皺了皺眉。
按照一般的流程和規矩,賈詡的三個兒子眼下都在襄陽,雖然就實際而言他們不過是人質,但終歸還不是階下囚。
劉琦將賈詡的三個兒子弄往襄陽,根本目地還是要啟用賈詡,是要用來制衡他,而不是要殺他……所以按正常的程序而言,劉琦應該是給賈詡的三個兒子在荊州安排一個職務的,哪怕只是空拿秩俸的虛職。
但如今,賈詡卻要求讓自己的三個兒子當白身……
沉默了好一會,方聽劉琦緩緩出言應道:“文和先生既然有此要求,那我豈能置之不理?放心,我不會讓你的家人在南郡過普通人的生活,我會讓他們衣食無憂,做富家之翁。”
“萬萬不可!”
卻見賈詡急忙沖著劉琦長作一揖,道:“懇請劉府君,讓賈謀家眷住在襄陽郊外少有人煙之地,平日里居茅屋便可,有兩畝薄田可種以供口賦,每月無需有所盈余,只要能飽腹即可……偶爾挨餓也無妨的,只請府君萬萬不可對他們過于照顧才是。”
劉琦聞言瞇起了眼睛,眉頭微微一挑,這話聽著真容易讓人不高興。
不過他多少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這家伙,還真是心思縝密的緊。
“文和既然有此心,也罷,劉琦便依先生之言……我會安排手下人給令郎兩畝薄田,幾間草廬,讓他們過普通黔首的日子。”
賈詡感激道:“多謝劉府君厚意。”
言罷,賈詡便即拜辭離去。
劉琦既沒有挽留他留下吃飯飲宴,也沒有做出一些依依惜別不舍的狀態,他只是很淡然的與賈詡道別,然后目送他離去。
他眼下只是用賈詡的死穴制住了他,逼迫他必須為己所用。
但這樣的方式,勢必也不會讓賈詡與他過于親近。
當然,劉琦也不想跟他有什么親近,畢竟對方是個心性涼薄的大毒物,大家保持距離便可。
賈詡走后,張允頗有些不悅的問劉琦道:“伯瑜,這姓賈的是什么意思?話里話外的不讓自家兒子在襄陽入仕,這是擺明了對你有二心啊!他妻兒都落在咱們手里了,他怎還這般的矯情!擺明了是心有不甘。”
劉琦微笑道:“心有不甘是真,但卻不是矯情。”
張允疑惑地看向了劉琦:“此言何意?”
劉琦轉身回帳內,一邊走一邊為張允解釋道:“賈詡是這個天下最會獨善其身者,在他的心中,除非殺妻滅子,不然他不會對誰有真正的仇恨,在他心中,所有人都是他為保全自己和家族的棋子,他犯不上跟我置氣而不讓兒子入仕于襄陽。”
張允緊跟在劉琦身后:“那他適才的用意是……?”
“說白了,還是為了保護他自己的安全而已,他此番從關中遷妻兒南下,本就是頗為隱秘之事,且他本人還是一個善藏之人,旁人皆很少關注他,更不會過多關注他的家人,牛輔那是嗜殺的武夫,對此亦不會過多關注,這也就是我當初暗中將他妻兒帶往南郡,而不大張旗鼓的真正原因。”
劉琦進了帥帳內,拿起桌案上的一觴水,輕輕地泯了一口,道:“而賈詡也看出了我的舉動雖然是有威脅他的意思,但其實也是在對他進行保護,而他也不想讓賈家三子在襄陽當官,甚至是連當富翁也不行,說實話,這也是在對自己進行保護,畢竟他今后在牛輔麾下是要暗中為我做事的,若是因為他兒子的什么事情傳了風聲到牛輔那里,怕是對他本人行動多有不利,這也是在情理之中。”
張允長嘆口氣,道:“這個人,也太小心了些吧。”
劉琦微笑道:“行事不小心,怕也是活不到現在了,對了,兄長,你可知道,你今日讓你留在這里的用意?”
張允聞言楞了楞,道:“何意?”
“你是我的兄長,是我最親近的人,我要對付南陽郡望的事,必須要有你相助才行,所以你必須要知道事情的全部始末。”
張允聞言,不由大喜過望。
賈詡返回西涼軍營后,遂向牛輔報告了自己此番與劉琦洽談的成果。
當著牛輔和張濟的面,賈詡將劉琦與自己所談如何分割南陽郡城池的事情一說,牛輔和張濟當場便被震住了。
他們之所以做出這般表情,并不是他們對此不滿意,而是萬萬沒有想到賈詡能夠把事情談判到這般地步。
不僅僅是宛城以及其北方的縣城,現在便是以宛城為基礎,東西兩面的城池居然都歸屬到了他們的治下,這一點別說是牛輔和張濟沒有想到,便是想他們都不敢想。
甚至連荊州軍屯兵新野,然后中間的棘陽等地,作為雙方的緩沖地帶……這么周密的情況,賈詡都跟荊州軍商談到了。
這好事來得未免太過突然,牛輔幸福的都要爆炸了。
牛輔伸手撫摸了皮圖上那十余個今后都將歸屬于自己治理的縣城,雙眸中精光閃爍。
他突然抬頭,語氣中依舊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文和,這些城池,日后都是我軍的?”
賈詡點點頭:“不錯,劉伯瑜已經同意,與中郎將分治南陽郡。”
“宛城,這么大的一個宛城啊!哈哈哈!”牛輔的臉上滿是快慰之色:“文和,你這一次前往南陽郡,當真是立下了潑天之功,我軍從此能夠在南陽郡得以立足,皆你之功績也……來日我必奏請相國,提拔你的軍職!”
賈詡搖了搖頭,道:“詡本身便已經是校尉之職,僅在中郎將之下,還談何升遷,只要中郎將能夠有一塊屬于自己的基業,那便是賈詡之福了。”
“好!好!難得你這般忠心……”牛輔使勁的點著頭,樂的合不攏嘴。
“中郎將,末吏與荊州軍,就如何交割縣城,還有些具體事宜,需要拿捏個章程,我先回去,將章程書寫成卷,然后交付于中郎將審閱。”
牛輔贊揚道:“文和如此細心,真乃是本將之福,你一路奔波勞碌辛苦,還是快快回去休息,至于那些章程,大可不必急于一時,本將等的起!”
“諾。”賈詡長作一揖,然后緩緩的退出了帥帳。
第一步已經完成了,下一步就是需要向牛輔提出搜牢南陽郡望的事情……
這件事賈詡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要由自己提出來的好。
這件事,需要有一個人作為自己的代表,去給牛輔提個醒。
可這個人又該利用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