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
一聲吼叫,便見魏延一刀將一名西涼軍的騎士斬于馬下,他下手的力道極大,這一刀劈斬下去,竟然是把那西涼兵連同半個臂膀在內,都齊刷刷的給切了下來。
鮮血濺射了魏延一身,將他噴灑的如一血人一樣,好似地獄魔神,讓人望而生畏。
“還有誰來!”魏延一聲大吼,震動四野,惹人驚慌。
魏延眼前的西涼軍,因為他本人的勇猛和善戰,而紛紛后撤。
待面前的西涼兵盡撤之后,魏延方才收起其兇悍的表情,面容上略略的出現了一絲疲憊之色。
喘息了一會之后,魏延轉馬招呼自己身后的親衛軍們,喝道:“兒郎們,隨我前往前陣相助!殺盡敵賊!”
“殺!”
“殺!”
一眾荊州軍隨著魏延,一邊高呼一邊準備沖往前陣繼續鏖戰西涼軍。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前陣的一名斥候火速打馬而來,向魏延拱手言道:“啟稟校尉,前陣的西涼軍已經隨著張繡撤了!”
魏延剛剛鼓足的勇氣與決心,隨著這句話頓時一泄。
這算是什么情況?
他疑惑地看著那名斥候,奇道:“西涼軍并未落于下風,且似還隱隱占據主動,如何輕易便撤?”
那斥候忙道:“回稟校尉,西涼軍之所以撤兵,乃是因為邢司馬一聲叱咤,將敵主將張繡震于馬下,令其昏厥,西涼軍主將失利,因而退卻。”
那斥候匯報完后,魏延呆呆地矗立在原地,好半天都沒有說話,似是回不過神兒來。
良久之后,方聽他疑惑地道:“邢司馬?哪個邢司馬?邢道榮?”
那斥候恭恭敬敬地言道:“正是。”
魏延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邢道榮有多少本領,他心中自認為多少也知曉,怎么突然就變的這般厲害了?
雖然魏延也知道黃敘是邢道榮的護衛,但‘一嗓子’將敵軍的主將給震下馬,這件事怎么看也跟黃敘本人扯不上關系。
難不成,真是自己原先看錯了這姓邢的不成?
魏延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道:“邢司馬現在何處?”
那斥候忙道:“邢司馬和諸位軍侯,屯長等人率兵去追繳亂軍了,少時便回。”
魏延將戰刀隨手扔給了自己的親衛,然后拿起馬鞭子:“帶我去瞧。”
少時,邢道榮等一眾兵馬返回了本陣,正逢著魏延帶領著一眾兵馬前來迎接他。
邢道榮手持巨斧,一馬當先,意氣風發雄赳赳氣昂昂的行走于眾兵卒之前,與他初戰張繡時的那股猶豫、唯諾、忐忑完全不同,
“魏校尉!”邢道榮見了魏延,哈哈大笑,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朝著魏延走來。
來到魏延面前,邢道榮沖著魏延施軍禮道:“末吏邢道榮,見過校尉!”
“邢司馬不必多禮。”魏延急忙伸手虛扶邢道榮,道:“司馬這般英武,真乃當世猛將也,以雷霆之吼而令敵將喪膽墜馬,古今從未聞之,司馬之能著實令人欽佩,今日能夠戰退張繡等一眾,司馬當居首功!邢司馬放心,今夜鏖戰之后,我必親自面見府君,向劉府君為司馬請功。”
邢道榮聞言頗有些不好意思:“不敢,不敢,末吏也不過是為了府君盡命行事,又不是為了貪圖功勞,校尉這般夸贊于某,未免過甚了。”
魏延笑道:“有功者賞,有過者罰,此乃古之常理,司馬既有熊虎之氣,又有大功傍身,焉能一直埋沒?司馬放心,我魏延雖然年輕,但絕非小肚雞腸貪圖旁人功勞之人,司馬的功績,我定會向府君如實上報。”
邢道榮見魏延這般通情達理,非常感激。
“多謝校尉!魏校尉舉薦之恩,道榮定不相忘。”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之后,便各自去清點兵馬和損失,
待魏延走后,邢道榮便立刻找來了黃敘,將他拽到旁邊沒人的地方,
四下看看無人能聽見他們說話,邢道榮遂抱怨道:“緒正,你此番可是害苦了我也!”
黃敘斜眼看著邢道榮,不解地道:“邢司馬,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助你成了大功,名揚荊楚,你不謝我,如何反是怨起我來?”
邢道榮嘆息道:“功勞那自然是功勞,這點我感謝緒正,只是今日這功勞立的也未免太玄乎了些……說什么那張繡被某一嗓子喝下馬來,這日后傳將出去,豈不會惹出大事端?”
黃敘哭笑不得地道:“此事也非屬下所愿啊,也不過是巧合而已。”
邢道榮道:“我亦知道此乃巧合,只是事到如今,我又該如何是好?”
黃敘見邢道榮這樣的著急,也不由低下頭,開始細細的沉思怎么樣來處理此事。
這事多少是沾點玄乎。
少時,方聽他言道:“邢司馬,今日一戰,你的聲名已經傳將了出去,被三軍將士口口相傳,眼下司馬若是將真實情況講出去了,豈不是打擊三軍士氣,這事情眼下當將錯就錯,若是將實情散布出去,打擊了將士們不說,司馬的聲名怕是也會受損,聲威不在。”
邢道榮摘下兜鍪,苦惱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嘆道:“怎么經你一說,某家反倒是感覺這事好像更復雜了?”
黃敘微笑道:“其實也沒什么可復雜的,不過是將錯就錯而已,且此事對我荊州有利,司馬又何必自惱?”
邢道榮對黃敘道:“那敢問緒正,這事日后若是泄露了,我又當如何?”
黃敘微笑道:“此事簡單,司馬不必對任何人說真話,但需劉府君一人稟明實情……如此府君既能感受到司馬之忠,又會贊司馬隨機應變之智,實乃是一舉兩得。”
邢道榮沉默了好一會之后,終于長嘆口氣,道:“卻也只能如此了。”
隨著西涼軍,荊州家,袁術軍一夜的彼此征伐,天色已經開始發亮,一縷陽光從東方升了起來,逐漸照亮了宛城附近,
被戰火彌漫的宛城經過了這一夜,火勢已經減弱,雖然依舊還有很多的地方和建筑物正在燃燒,但因為沒有了西涼兵的火上澆油,而使得當地的人可以抽出手來去控制各處的火情了。
西涼軍今夜的搜牢可謂是大豐收!
自打進了雒陽后,經歷過那幾次盆滿缽滿的搜牢之后,近一年來的涼州軍的收成一直呈直線性下降,近半年來的每次搜牢所獲,怕是連這次的二十分之一都趕不上。
如今,大部分的西涼兵都已經是撤兵回了大營,唯有還在博望坡的涼州軍還沒有撤退。
張濟正與太史慈,李典等人僵持著。
被兩方夾擊在博望坡山道中袁術軍,早就因為兩旁山坡上荊州軍與西涼軍居高臨下的攻勢而放棄了那些輜重,他們留下了一地的尸體,撤出了博望坡,將這剩下的所有一切都交給了西涼軍和荊州軍去爭奪處置。
而西涼軍和荊州家依舊是在山道的兩旁彼此互相靜靜的等候著。
荊州一方的太史慈和李典倒好,西涼的張濟則明顯有些著急了。
“文和,這天都亮了!”張濟無奈的問賈詡道。
“是。”賈詡的語氣很是冷靜。
張濟氣不打一處來:“文和,咱們事先跟牛中郎將定的時限,搜牢只在今夜,如今天色已亮,各部兵將想來皆盡撤矣,眼下怕是只剩本將一人了,若是還還在此繼續與對方僵持下去,咱們何時才能歸營?”
賈詡扭頭看了看張濟焦急的樣子,心下不由暗暗嘆息。
與對面那些荊州軍的沉著相比,張濟的耐心還是不夠啊。
他這一把年紀算是白活了。
不過荊州的主將倒還真是沉穩,真是令人驚訝。
荊州軍中的人才之多超乎想象,據說是前番隨劉琦北上護君的兩名大將黃忠與文聘眼下皆在襄陽助劉表固守本鎮,而南郡的宗族之首,助劉表掌兵的蔡瑁也剛剛撤回襄陽……如今這里只剩下劉琦的四營兵馬,其中除了有一個以勇力著稱的典韋外,并沒有聽說還有什么厲害的人物。
但沒聽說歸沒聽說,事實很顯然并不是這樣。
賈詡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山坡,心中暗道:“荊州果多能人,隨意在此的一個無名之輩,居然也有這般沉穩之性,了不起。”
他感慨了半晌,方對張濟道:“中郎將,適才您也看見了,那些在當道想要運走財貨輜重的袁軍士卒的下場如何?眼下誰先動手,誰便是空等了一夜,難道中郎將甘心就這么撤回去么?”
張濟聽了賈詡的話后,緊緊的咬咬牙,心中憋著一股邪火,偏偏卻又發泄不出來。
他咬牙切齒地嘶吼道:“蹲了一夜,卻是連一個人都沒有手刃,倒現在都感覺到渾身不通透!打了半輩子仗,今夜這仗最為憋氣!”
賈詡勸解道:“中郎將,還是忍一忍吧。”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一個侍衛匆匆忙忙趕到了張濟的身邊,他對張濟低聲耳語了幾句……
還沒等那人說完,便見張濟猛然站起身來,怒喊道:“都跟我撤!傳令三軍,撤軍!”
賈詡見張濟一會一犯病,心中很是無奈。
這可真是死狗扶不上墻了。
“中郎將緣何如此,那些輜重難道不要了么……”
張濟惱怒道:“這都什么時候了,還管什么輜重?我侄兒被荊州軍賊將暗箭所傷,也不知其性命是否能保的住!我哪里還有心情在這里看這些?”
賈詡皺了皺眉,然后試探著道:“中郎將,咱們已經熬到了現在,若是現在就撤退回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張濟怒道:“那我侄兒的傷又該如何?”
賈詡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中郎將現在就是回去了,難道就能醫的好少郎君了么?”
張濟聞言,神情不由一窒。
賈詡繼續道:“少郎君的傷自有軍中的醫生醫治,中郎將又非醫官,回去有什么用?將軍身為一軍之膽,自當以三軍將士為重,眼下三軍將士這一夜皆為了這一谷的輜重而苦等,如今中郎將不顧將士,卻只顧侄兒,倉促撤兵而便宜了荊州軍,日后傳將出去,豈不有損將軍威名?豈是一軍主將之所為?”
張濟沉默了一會,突然道:“不是你的子侄兒受傷,你自然是無甚感覺,又豈能知曉我的心情?”
賈詡淡然一笑。
他所有家眷與兒子皆落在了劉琦的手中,若說心情,他此刻不知道比張濟糟糕多少倍。
他現在是真心真意的想要提點一下張濟,畢竟張濟和牛輔都對自己不錯,賈詡多少想要報答謝恩情的。
今夜的事,他也是想為張濟和牛輔做些貢獻,畢竟賈詡的家眷已經全部陷落于劉琦手中,眼下賈詡雖然人在西涼軍中,但他心中清楚的很,他最終的歸宿早晚便是荊州。
在去荊州之前,他也想為牛輔和張濟盡些綿薄之力,也算是報答他們的恩情。
但就目前這種情況來看,這個愿望他怕是很難達成了。
因為有些事只是他一廂情愿。
當下,突見張濟站起身,吼道:“文和所言之理,我亦知之……但我侄兒猶如我親子一般,他如今有事,我焉能坐視不理……這兵必須要撤!”
說到這,卻見張濟轉頭看了看博望坡的山谷之下,眼睛一咪,冷然道:“不過本將縱然是離開,也絕不會將這些輜重讓于荊楚賊子!”
此時,對面的山坡上,太史慈正手持長弓,滿面凝重,
他令其麾下所指示的弓弩手嚴陣以待,隨時等候其的命令射擊。
治軍之嚴,乃至于此。
李典站在太史慈身后的不遠處,他看著太史慈的背影,輕輕砸吧嘴,嘆道:“這太史子義真是個難得的將才,用兵如此可謂上將之才,也不知府君的眼光為何便這般的精準,總是能找到諸多俊秀人物。唉,我卻是遠遠不如的。”
荀攸站在李典的身邊,聽了這話笑了。
他輕咳一聲,道:“李校尉也大可不必妄自菲薄,荀攸來新野月余,雖與諸位校尉、司馬不甚熟悉,但觀劉府君麾下之軍,皆乃是精銳之士,更兼諸位尉官亦都是難得的雄才,除了典君之外,尚有魏校尉,張校尉,太史校尉,李校尉,沙摩柯,羊棧岑浪等人,都是萬中無一的能士,劉府君一人麾下尚且如此,可想劉荊州在襄陽,其麾下人才是何等鼎盛,荊州十郡,日后于天下必將大有可為。”
李典呵呵笑道:“荀先生對我等實在是夸贊過……”
他一個‘甚’字還沒等說出來,便見其臉色突然變白了。
山下的那些承載糧食的輜重上的袋子,此刻開始被山上的西涼軍用帶火的箭雨射中,一輛一輛的開始徐徐燃燒了起來。
“西涼軍玉石俱焚,要放火燒輜重了!”李典猛然從地上站起,怒氣沖沖的吼叫道。
荀攸也似乎沒有想到西涼軍會干出這樣的事情,愣在了當場。
堅持了整整一夜,到頭來他們居然破釜沉舟,這般舍得?
按照荀攸的想法,西涼軍應該是最貪財貪糧的,如何能輕易下這樣的決心?
李典持起長刀,咬牙切齒地道:“我下山去救!”
荀攸急忙伸手攔住他,道:“萬萬不可,若是就這般下山,只怕就是中了西涼軍的下懷!他們尚未盡撤,皆坐守于山,我們一旦下山救火,豈不如同袁術軍一樣成了他們的靶子?”
李典急道:“那如何是好?”
荀攸陰沉著臉,轉頭看向對面的山坡,臉上少有的竟然是露出了幾分爭搶好勝之意。
“西涼軍方火燒物資,想來已是不想繼續在這里待了,他們必會撤兵……眼下只有等他們撤兵之后,再行解救……呵呵,看來,這場南陽郡之爭,目下才是剛剛開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