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很亮,亮的如同一盞銀色的托盤,那懵懵的亮光照射在長安城的大地上,顯得美輪美奐。
此時的長安城內,司徒府中,太原王氏中的王允,正坐在正廳中與一眾士族朝臣秘議,這些人包括士孫瑞,楊贊,張種,鄭泰等一系朝中的士族名臣。
王允來回看著眾人,道:“諸位,今番大事得定,大事得定矣!咱們逃出虎狼巢穴的機會來了。”
士孫瑞道:“不枉司徒幾番籌謀,如今陳王的大軍已到,那張遼亦是領兵出征于長安,眼下城內空虛,正是我等起事之良機……咱們應帶著天子,乘著陳王與西涼虎狼交鋒,火速離開此地為上。”
鄭泰頗為驚詫地道:“如今陳王即將抵達長安,我等只需靜等其來至城下,在里應外合,為何反倒是要乘著陳王與賊兵交鋒遁走?”
王允淡淡地看了鄭泰一眼,道:“離了虎穴,又入狼窩,誰知道陳王與董賊,是不是一丘之貉?還是小心些要好。”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好端端的陳王怎么就和董卓是一丘之貉了?
然在場的一眾人中,有些人其實是明白王允這么做的目地的。
王允打一開始,就沒打算與陳王傾心聯合,他只是想利用劉寵替他吸引董卓的注意力,然后再自己將天子轉移出長安。
就政治立場而言,王允和劉寵這種宗室王親還真就不是一伙的,士族群體和皇親宗室多少年來就一直在爭奪這個天下的利益資源,你來我往,各出奇招,說他們是對立面也并不為過。
陳王手中有兵權,一旦他將天子帶走,則勢必成為最大的勤王功臣,攝政乃是必然,屆時王允等一眾門閥出身的官僚,怕是會深為其所忌,斷然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所以,以王允等人的角度而言,他們只會去利用宗室,但不會真的與對方資源共享。
鄭泰認真地道:“就算是我們能夠成功,但若是離開了長安,我們又能擁戴天子到哪里去立朝呢?”
王允笑呵呵地站起了身,轉身進入了內室。
少時,便見他帶著一份縑帛走了出來。
王允走到了鄭泰身邊,將縑帛向著他的面前一放,道:“公請一觀。”
鄭泰略微躊躇了一下,然后方從王允的手中接過了那封縑帛,展開一看,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是袁紹寫給王允的書信。
“不想子師與本初,竟是早有所謀!”
王允緩緩地點頭道:“陳王不過是我們明面上的接應,本初才是我等真正的后手,如今其兵馬已經暗中潛伏至了河東,河東郡守王邑已與本初合兵,隨時都可入關,以為我等策應。”
眾人皆紛紛點頭,這才放下了心來。
畢竟對于他們而言,同為門閥出身的袁紹,在利益契合度上才與他們更加的貼近。
楊贊突然道:“只是張遼如今雖然引兵東出長安城了,但城內守衛皇宮的精兵,亦是歸董卓麾下之人掌管,數量雖然不多,但對我們這些無兵無將的人來說,亦是撼動不得的。”
王允此刻已經將那卷交付給鄭泰過目的縑帛,放在油燈上點燃,他目光深沉的看著那卷縑帛燒成灰燼,一雙眸中的精光閃爍,猶如捕食的蒼鷹之眸,目光陰霾。
半晌,王允方才慢悠悠地道:“長安軍中,亦是有昔日中軍的忠貞之士,可以收服使用,只是運籌得當,此事并不算難,關鍵是得有能征慣戰的將軍,帶領我們出城北上才是。”
楊贊輕道:“這領兵之將,子師心中可是已有了人選?”
王允目光深沉的抬起了頭,來回掃視著眾人,道:“倒是有一個,就怕他不肯幫忙。”
士孫瑞道:“子師說的,莫不是皇甫義真?”
王允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正是此人,滿朝諸將,也唯有他,才算是真正在用兵上能夠壓制董卓……只是皇甫義真低調,前番被董卓赦罪之后,便一直是低調做人,平日里不與人來往,縱然是受了董卓幾番侮辱,也從不反抗,此人能否相助,還著實是兩說。”
士孫瑞認真地道:“縱然皇甫義真再有苦衷,可如今到了大漢朝的生死存亡之時,卻是不能任憑他裹足不前,不為朝廷效力了……皇甫嵩那邊,自有我去說,諸位盡管放心便是。”
“好!”王允重重的一拍手,道:“且再略作準備,待行事那天,諸位可將府邸中的伴當家奴一同派出,以壯聲勢,說什么咱么要迎接陛下進入河北!”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陳王劉寵駐扎在南陵的軍隊,此刻大部分已經進入了夢想。
今日白天,劉寵舉全軍之力,大批量的趕制攻城器械,如今已經準備了他預計中的六七成。
只等萬事俱備,便可大舉進攻長安城,救出天子,成就萬世不拔的功績。
而陳王麾下的這些陳國兵卒,則也是在睡夢中流著口水,暢想著攻克長安之后,他們大王許諾給他們的錢貨,女人,糧谷……以及飛黃騰達的前程。
但很可惜,他們的美夢就要被血淋淋的現實給撕裂了。
劉寵駐扎在南陵軍營的不遠處,張遼的兵馬已經逐漸接近了他的營盤。
張遼單手提刀,不曾騎馬,正躲在樹林中,雙眸陰狠地觀察著遠處的動靜。
仔細的觀察過好一會之后,張遼終于確定了對方的情況,他能夠感覺到對方此時已經深深的懈怠,正是己方強攻入其營的大好良機。
“下手!”張遼吩咐身邊的傳令兵。
轅門之外,陳國的巡哨之兵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百無聊賴的在原地來回走動著。
突然間,便見一名哨兵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瞇起眼睛,觀察遠處的黑暗。
那黑暗中影影綽綽,似乎是有什么東西正在向著己方的營盤所在快速移動。
那哨兵急忙拉了拉同伴,道:“我在這守著,你火速進營,向大王陳述,說是有……”
話還沒等說完,便見一支力道雄渾的長箭從半空中劃破空氣而言,一下子扎在了那士卒的脖子上。
你士卒的眼睛頓時睜的渾圓,他本能的伸手去擋自己脖頸上的傷口,但此箭已經入了要害,根本就無法施救。
“告訴大王、有、有敵襲……”
說完這話,哨兵便兩眼一翻白直接倒地,看樣子是怎么也站不起來了。
在那名哨兵喊完這些話的時候,他身邊的那些同伴們頓時臉色大變。
而轅門之外,也響起了如同鼓點一般的馬蹄聲響,猶如天兵天將驟然下凡,讓人驚懼莫名。
“有敵襲!”
很快,四周接二連三傳來慘叫聲和吶喊聲,響徹在了劉寵軍的轅門口。
不知從什么地方,就仿佛是憑空一般跳出了許多人影,揮舞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蜂擁一般向營盤沖來的并州軍,戰力素質實在太高,目下狀態松散的陳國軍隊根本抵擋不住。
那些原本在外圍警戒的哨兵,根本來不及預警,大部分就被早已準備完全的敵人撲倒,余下的也都很快陷入重重包圍。
“西邊有敵人,西邊有敵人……”
“快,上馬。”
帥帳內,劉寵隱隱約約聽到外面有喊殺聲,他猛然一個激靈,從床榻上直起身來,驚恐的向著外面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