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諸道內,劉琦親自在此排兵布陣,等待西涼兵上鉤。
從打甘寧受命去引誘西涼軍起,劉琦便在綿諸道內排比布陣,并反復推敲有地計劃,以求達到萬無一失的程度。
而那些弩兵則是此戰中關鍵中的關鍵,他們這段時間,一直在訓練上膛的流程,反反復復的不間斷操練。
弩兵上膛速度加快,能夠形成連綿不絕的箭陣,那對西涼軍而言就是致命的打擊。
說實在話,綿諸道的地勢并不是非常的險要,兩旁的山驪并不算高,埋伏不了多少兵士,若是敵軍入了道內,向兩旁強行攻山,山上的守軍并不能堅守太久。
但唯一的好處,就是綿諸道的寬度有限,并不能展開大規模的軍事沖突。
這一點對于劉琦軍來說,是一個絕對優勢。
不過在西涼軍看來,這也未必是什么優勢。
因為即使寬度不夠寬,但橫排以二三十騎為并排沖陣的寬度,還是足夠有的,有這樣的寬度,雖然比不上平原,但對西涼鐵騎而言也足夠踏碎敵軍。
不論劉琦在山道內布置什么樣的埋伏……盾兵,長矛兵,騎兵陣亦或是長弓陣,西涼軍都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對方的陣型沖破。
除非劉琦布置強弩陣!
可就西涼軍的所知來說,荊州軍根本不可能有這么多的強弩。
目下唯一可以憑借強弩打敗騎兵陣的軍隊,唯有麴義麾下的先登陣營。
憑借八百張強弩打敗白馬義從一戰,是這些年來,以弓弩軍陣擊潰騎兵的唯一一場戰役。
不過這事跟西涼軍沒有關系。
在他們的概念里,荊州軍根本不可能擁有像袁紹一樣多的強弩。
這年頭強弩也是一種資源,而且是非常珍貴的資源,就算是荊州軍有渠道獲得,也絕不可能是朝夕之事。
所以這綿諸道,西涼軍絕對敢闖!
但萬事沒有絕對,以上這些也不過是劉琦的猜測。
萬一西涼軍不入綿諸道,那他的安排布置和甘寧的辛苦勞累,還有在前面山崗中故意埋伏的那些荊楚弓手的努力,可能就白費了……更有甚者,那些荊州弓兵會被董旻軍一戰吃下。
但戰爭本來就是一種賭博,誰也不敢說自己是百戰百勝。
劉琦也是在賭。
賭贏了,他滅西涼軍,賭輸了,西涼軍將重創于他。
劉琦此刻,正雙手持劍坐在戰車上,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略略出神。
法正站在劉琦的戰車旁,見劉琦一直不曾說話,詢問道:“府君,可是心中有所慮也?”
劉琦看向法正,面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沒什么可憂慮的,只是在考慮一些今后的事而已。”
“今后之事?”法正聞言頗詫異道:“眼下大戰在即,府君卻在思考今后之事,難道今日之戰,府君已有完全的把握?”
劉琦搖了搖頭,道:“這世上哪存在完全有把握之事?但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再多想亦無益,不外乎輸贏而已,還不如把精神頭往今后的事上琢磨要來的有效。”
法正的心理素質似乎還沒有劉琦這么高,他猶豫地看向遠處,思慮片刻:“府君,您對西涼軍沖進綿諸道有幾分把握?”
法正在問這話的時候,雖然故作平靜,但劉琦聽的出來,他話語中多少有幾分緊張之情。
“差不多九成把握吧。”劉琦中肯地道。
“這么多?”法正驚訝道:“就算是我們設計嚴謹,環環相扣,但彼軍之中,畢竟是有李傕和徐榮兩員宿將,府君如何能這般肯定對方就會中計?”
劉琦認真地道:“在西涼軍看來,南軍之中除了孫堅之外都是綿羊,咱荊州人也不例外……就算我們穿上襄陽武庫里最好的甲胄,拿上南陽郡打造的最鋒利的長刀,戴上漢中郡最硬的兜鍪,那依舊只是一群武裝到位的綿羊而已,只需要一頭狼,就能把我們趕得狼奔豕突……這是一種西涼軍對南兵從骨子里的蔑視,哪怕是徐榮或是李傕,也不能免俗。”
法正細細思索著劉琦的話,隨后苦笑道:“希望如此吧。”
就在二人說話間,有斥候火速前來稟報,說是己方的部隊已經撤入了綿竹道中……
而又過了一會,再有斥候前來稟報,說是西涼軍亦是向綿諸道進發。
在聽到了西涼軍入道之后,法正便猶如虛脫了一樣長長的吸了一口。
劉琦則站起身,將寬柄劍從劍鞘中緩緩地拔了出來。
他瞇起眼睛,沖著遠方遙遙一指,冷聲道:“準備迎敵!今日之戰,這里不是西涼軍的絕地,便是我等埋骨于此,何去何從,三軍將士自思之!”
按道理來說,劉琦的話,應會得到諸軍用的慨然應諾,但為了防止被西涼軍察覺出有變,他周圍的諸軍尉并沒有發出大聲的回應。
但他們堅定的眼神,卻印證了他們此刻內心的戰意正在熊熊燃燒。
與此同時,綿竹道的前端,徐榮和李傕正護持著董旻以及三軍將士向前行進。
徐榮并沒有讓兵馬走的過快,他只是一邊走,一邊仔細的觀察兩邊的形勢。
董旻則是頗不耐煩的催促二人道:“你們如何還這般磨嘰?稍后跟不上那些荊州兵,讓他們走脫了,回頭讓我到何處去尋找荊州軍的主力?”
徐榮沒有回答董旻,只是一邊打馬,一邊觀察道路兩旁的情況。
而李傕則是在一旁安慰道:“將軍勿要心急,我等緩慢行軍,也是為了觀察地形,唯恐中了荊州軍的埋伏而已。”
董旻哼了哼:“那現在可曾看出了什么?”
李傕干笑一聲,看向了徐榮。
卻聽徐榮言道:“這道雖然不寬,但排布戰騎已然足夠,兩旁地勢不高,埋伏弓兵沒甚優勢,想來不會有差……”
說到這,徐榮朝著李傕和董旻點了點頭,道:“可行之!”
董旻等待的就是他這一句話。
“將士們!快速行軍,往前沖啊!疾行之!”
徐榮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居然會讓董旻做出這般舉動,他臉色一變,忙道:“將軍且慢……”
但為時已晚。
隨著董旻的命令傳達,西涼騎兵打先行,隨即向著綿竹道內瘋狂的踩踏行徑。
無數的馬蹄子踐踏在沙地上,濺起了漫天的塵土,整個綿竹道猶如地震一樣,轟隆作響。
如此巨大的響聲,自然是影響到了道內深處的劉琦。
劉琦精神一振,從戰車上起身,緩緩道:“來了……布陣!”
隨著劉琦的命令,最前排的盾兵豎立起盾牌,然后便見在其盾牌的縫隙之中,伸出了一根根長矛,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向著前方推進。
而盾牌兵的背后,則是蘊藏殺機!
董旻這廝奔馳的速度太快,快到讓徐榮和李傕有些跟不上了。
雖然徐榮事先已經對綿諸道的地形做過判斷,知曉彼軍在此埋伏,也不會對己方產生什么巨大的威脅,但他心中還是不甚放心,很不踏實。
雖然他也知道對方若是要在這綿諸道中埋伏己方,根本討不到什么好果子吃,但他的心中就是放心不下。
可偏偏董旻急功近利,根本不管不顧。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依稀出現了荊州軍的大盾軍陣。
董旻沖在最前方,看到了劉琦的軍陣就堵在當中,不由放聲大笑。
“這等盾矛之陣,就想阻攔我涼州鐵騎?簡直笑談!好歹山驪兩旁也安插些弓手才是才對,南人不知兵,著實好笑……將士們,不要停,沖啊!”
西涼鐵騎不曾止步,沖擊速度越發快了,他們繼續猛催胯下咱們,以旋風般的速度向著荊州一方的軍陣疾馳而去。
法正昔年在扶風郡,也曾見過西涼鐵騎的恐怖,但他看見的不過都是小股散騎,似這般的大隊騎兵,猶如鋼鐵洪流一般席卷的鐵騎軍陣,他卻還是第一次見。
“風!”劉琦舉起寬柄劍,一聲高喝。
緊接著,便見用來迷惑對方的盾矛陣立刻打開了……
而在那兵陣后面的是蹲在地上,手持弩機,蓄勢待發的一支弩軍!
這支弩軍分為三隊,輪番裝膛上陣,爭取不間斷的對對敵人進行打擊。
徐榮和李傕緊隨在董旻之后,待看到劉琦軍陣打開,依稀露出的那一大片弩軍之后,二人的臉色瞬時間變了。
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他們自然知道對方軍陣中有這么多弩機,會對己方造成什么樣的傷害。
“殺啊!”一名西涼騎士揮舞著軍械,高聲大喝著。
就在此時,一支響箭帶著尖利的嘯聲飛了出來!
那年輕的騎士一個漂亮的蹬里藏身鉆到腹下面,但那只響箭帶出的是撲天蓋地的箭支,整整數百支箭瞬息間迎面而來。
數百架強弩同時射箭的威力絕非等閑,將西涼騎兵前排的百名騎士連人帶馬直接變成了刺猬。
后排正在沖鋒的士兵大聲呼喊著,想要停下,但是隨著緊密的梆子聲,一排排的箭雨迎面而來,再加上前排戰馬倒地的阻礙,將一個又一個的西涼軍掀翻在了地上……
劉琦站在戰車上,猛一揮手,便見適才射箭的那一排弩兵迅速起身借空位躲閃于后填膛去了。
而第二隊蓄勢待發的則是弩兵邁步上前,繼續射擊著沖上來的西涼軍。
劉琦站在戰車上,冷冷的望著道中被射的人仰馬翻的西涼鐵騎,嘴角挑起了自信的笑容。
“這一戰,當可助我威震涼州了!”